上课期间摸了个策哥，为什么我的策哥越看越屑如此自信（？）
tag私心，看看下节课能摸个瑜瑜吗
菜鸡学画挑战临摹第一天，轻点骂诸位
又名:《蒸煮亲自下场喂糖》
当你写了自己和别人的同人文，并且你们两个在你的笔下颠鸾倒凤卿卿我我相亲相爱。
现在，正主发现了，你该如何活下去。
半夜脑洞产物√
我流策瑜√
Summary:听说那个写同人文的蒸煮梦想成真了
“……他最后说了什么？”
男子站在游轮甲板上颤抖着发问，指尖攥得泛白，似是用尽力气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少爷说，如果可以……”
记忆里那总是笑着的男子满脸血污，再不见半分往日的桀骜意气。他躺在那里，分明已经痛苦得不行，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如果可以……真希望……”
男子气息渐弱，唇翕动间，带出一句气音。
真希望，下辈子能再见你。
“真希望，没遇见过你。”
周瑜捂住胸口，像是喘不上气来，只能扶着栏杆大口呼气，旁边的原叔则是不忍地偏过了头。
就这样吧，他想，让周少爷从孙家宅子里永远走出来吧，这个“孙”姓，不要再冠在他头上了。
周瑜死死攥着胸口坠着的那条银链，尾端系着一枚小巧的戒指。这是孙策在他过十八岁生辰那天晚上偷摸戴在他手上的，因为计算失误，无名指怎么也套不进去，孙策在那儿抓耳挠腮急得不行，他装睡装得心力交瘁。
却还是忍不住开心，甚至还偷偷扬起一点弧度方便他戴上去。
远方波涛滚浪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人穿着好看的白衬衫站在路灯下朝他笑。
他说，周瑜。
你要往前走啊。
他十八岁那年给我戴过一枚戒指，开玩笑说要捆我一生。
后来。
我真的被他捆了一生。
周瑜打完最后一行字，点了发布，把手机扔到一边就窝床上去了。
过了没两分钟，手机提示音嘀嘀地响，周瑜翻了个身拿起来看，果然又是那个“浪浪策瑜瑜”发来的。
浪浪策瑜瑜:呜哇哇哇太太我后悔了！！
浪浪策瑜瑜:我为什么要作死让太太您写虐文啊啊啊啊！
浪浪策瑜瑜:太太你知道吗？最后那几段我都是哭着捶着胸口看过来的！
浪浪策瑜瑜:不行！太太你要用十篇甜文来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周瑜没忍住笑出声，刚想回她的消息，那边经纪人也发来了信息。
陈姐:魏导新剧角色定下来了，你演男二。
周瑜皱了皱眉，打字回复道:男主是谁？
魏导算是娱乐圈里的老前辈了，拍的戏少而精。他以前还是素人时被魏导相中出演了《至新》，这次新戏刚刚开始选人他就联系了魏导，魏导也说这次的男主角还挺适合他，现在突然换了角色，周瑜吹了吹额前的碎发，托着腮等陈姐回复。
陈姐:孙策。
周瑜的手一抖，一个“走啊浪去”的表情包就这么发了出去。
陈姐:？
周瑜心脏砰砰直跳，差点没握住那四方块，手机险些脱手滑出去。来不及解释这表情包是啥意思，他捂住脸，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
下午阳光正好，周瑜养的那只英短猫正躺在小窝里晒着太阳伸懒腰，享受着猫生巅峰，一派安详。
然后猝不及防被自家猫主子一把抄起来抱着就开始转圈。
英短猫:喵喵喵？？
周瑜认识孙策很久了。
作为一个25岁出道即斩获最佳男主角和江东影帝的超级大明星，周瑜这样的小糊咖都是听着孙影帝的大名从跑龙套那里摸爬滚打来的。
第一次见到真人是在颁奖典礼上，当时他因为出演了《至新》里的男二有了些知名度，坐在席位上看着那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踏着台阶走上台领奖。
当时的孙策凭着一部《几欲冷河》，在里面出演一身书生气却冷眉善目的方修册，一举拿下他人生中的第二个最佳男主角。
大屏幕给了他一个特写，那张脸确实是老天爷端着饭求他吃，甚至比网上那些加滤镜的美颜图更能打，用精雕玉琢来形容都不为过。
然后再一次见面，是在圈内好友开的泳池Party上。
周瑜自认没得罪过人，去拿香槟杯的时候被人在后面不轻不重推了一下，他纹丝不动，甚至还分心回头瞅了一眼那人是谁。
原来是那位好友的妹妹，他漫不经心地想了想这人叫什么名字，还没跟脸对上，他就看见孙策往这边走过来。
哪怕夜色无边，灯光晃眼，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并在他抬眼看过来的一瞬，左脚绊右脚成功把自己踹进了沟里。
当周瑜从窒息感中脱离，攀着那人的肩站直大口喘气时，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孙策正拖着他往岸边游去，他稍稍一抬眼，就能看见那人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其实这事儿根本没什么。
十八线踩空落入池中，影帝正好在旁出手搭救，体现了良好的同事互助精神。
结果当天晚上微博一个博主自称是“知道所有隐藏真相”，发了一篇推文，大意是某周姓艺人失格勾引影帝故意落水，蹭着影帝的流量往上爬。
那个博主还爆出周某以前在学校里与男生出入酒店的照片，意有所指周瑜取向有问题。
此事一出，有比较冷静的粉丝选择相信自家爱豆，有一些受不了的还有孙策的粉丝直接就在周瑜微博底下骂起来了。
周瑜心理素质好到不行，能一边看着黑粉骂街一边嗦粉，嗦着嗦着突然一锤掌心，为什么不能嗑他们两个呢？
事不宜迟，周瑜甩开膀子就开始码字，当天晚上就发了一篇两人校园初恋的文章发在小号微博上，因为打了两个人的名字，不多时就引来了大批粉丝前来观摩。
赞没几个，评论是水涨船高。
周瑜和孙策的粉丝难得统一战线，把他这个小号“伯符家的鱼”的评论区轰炸成了废墟。
周瑜这是第一次清晰认识到“化干戈为玉帛”这句话的正确性。
他小号这边被骂得欢，大号那边也蒸蒸日上，搞得那位大学时期因痔疮住院的同学都抛了面子，准备摊开翻出来的那张皱巴巴的医疗单。
周瑜忙制止他，并仗着同学不了解跟他说这叫黑红，对自己以后的前途非常有益。
虽然他现在只是黑吧。
愈演愈烈的谣言止于孙策的一则微博。
他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转发了那个博主的微博，又@了周瑜并附文:来看傻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瑜这边也迅速律师函警告，那个party上准备推他未遂的郑佳也发博说是自己那天没站稳不小心把周瑜推了下去。
三管齐下，那个一开始振振有词的博主灰溜溜地删号走人，周瑜也终于找到了机会给孙策发了私信:谢谢。
那边回得很快，是一个潇洒撩头发的表情，还有一句“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那天晚上，周瑜灵感大发，写了六篇策瑜文，内容从校服到婚服，从初恋到白头。
骂的人差点没能骂过来。
电影宣发那天周瑜就站在孙策旁边。
他前一天已经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看见本人时还是心脏跳个不停。
这大概就是面对正主的忐忑不安吧……
毕竟现实中他们两个也只有过几面之缘，在他笔下，他跟孙策已经眉目传情两情相悦深情款款就差享受麟儿在怀的天伦之乐了……
不对，他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周瑜赶忙把自己脑子里不能过审的五千字小作文删除扔掉，挂着标准笑脸握住孙策的手:“前辈，您好。”
孙策礼貌地回握住，上下轻晃了两下就放开了，拿着话筒站在他身边。
在摄像头转过去拍其他主演的时候，孙策朝着周瑜的方向微微低头，轻声道:“别紧张。”
淡淡的海盐气味弥漫在鼻尖的瞬间，周瑜绷紧了身子。
……怎么可能不紧张啊啊啊啊啊！！这个人！
周瑜就这么紧绷着身子一直到了宣发结束。
刚下了台，孙策一把揽过他的肩，周瑜被压得弯腰，只听见孙策朗声道:“走吧，我请你吃饭去。”
周瑜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孙策一点也不像他之前出演的几部戏中又高冷又难以接近，对着他反而一点都不吝啬地扬起笑来。
周瑜这时才惊觉，这人也不过只是个刚从大学里出来没多久的大男孩。
——哇，这个周公瑾笑得也太假了吧，笑里藏刀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赞同赞同，八成在想怎么给我家哥哥下套呢，上次那个泳池不就被他逮到机会了？
——麻烦楼上几位长点脑子好吗！郑佳已经道歉说过是她不小心把瑜瑜撞下去了好吗！！这怎么就成我们家瑜瑜不择手段了？！
——对！！麻烦不要给您家哥哥招黑了好不好，我们家瑜瑜也不是没有粉丝只能被拿捏的！！
周瑜啃着苹果，看着那天采访视频的剪辑，直接无视了下面几大粉头的掐架。
他当时……确实很紧张，尽管已经在克制了，表情还是很僵硬，没想到会被孙策看出来。
周瑜想着孙策低头说的那句“别紧张”，在纸巾上蹭蹭指尖，心想还好没被人拍下来。
周瑜和孙策演的那个电影叫《星星坠落的玫瑰》，听起来很唯美的一部片子，剧情却是推理探案类型的。
周瑜在里面演一个被大户人家收养的小孩，虽然是收养，但那户人家对他并不好，特别是那家的儿子霍启，在家里装成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学校里就把他当奴才一样使唤，根本不避讳他这个便宜弟弟的身世，还暗暗支持同学欺凌小孩。
然后这个孩子直接杀了霍家满门，装成受害者的模样被带进了警局。
孙策扮演的是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程凯，现在演的是霍家三口被杀害，唯一一个活着的养子陈云被人发现昏迷在地下室，清醒后被警察盘问的桥段。
门“咔哒”一声关了，陈云眼里唯一一点光亮慢慢消失，他看着面前的警察，像是一只被猎人盯上的小鹿，警惕又保持距离。
程凯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陈云顿时感觉不妙，他几不可察地往后退了退，问道:“您还想问什么？”
“其实警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程凯把花瓶里的花朝左掰了掰，他记得这瓶花在他上次来审问前还没有的，八成是刚刚那个给孩子剥橘子的医生安排的。
陈云的脸色霎时苍白。
他指节泛白，揪紧了身下的床单，眸子里的不知是不可置信还是错愕。
“现在，我来重新发问。”程凯走到陈云的面前弯下身，他早年追凶时额角留了一条疤，一直延伸至鬓发，丑陋且凶神恶煞，不知吓哭过多少小孩。
不过看起来不包括眼前这个。
陈云仅仅眸色震荡了一下就恢复了以往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他微微抬起下颚:“什么？”
“那天晚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陈云看着他，自嘲一般开口回答:“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霍启。”程凯没有被他影响，反而逻辑清明地回道，“你的证词里面只有陆春华和霍贞，当然这里的霍贞死亡真相也只是我们的推测。假设两人都是因为霍启而死的，你也跌下了楼昏迷不醒，那么霍启是怎么死的？”
陈云愣了愣。
在来找陈云之前，程凯办公室的门被佳宁敲响了。
“在霍家，还勘察到了第五个人的痕迹。”
“什么？！”程凯猛地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女子，她扬了扬手里的纸，眼下一片青色:“二楼观景台的窗户有人进入的痕迹，那边窗台上的泥不是绿植盆栽的泥，而跟霍家后花园的泥土成分极为相似，所以……”
“所以……那天。”陈云错愕地抬头看着程凯，“还有第五个人？”
“卡！”
周瑜被孙策的突然俯身吓了一大跳，本能往后退的时候被他揽了一把。
“孙策你那眼神是想把人拐回家吗？记住你现在是在审问！审问！不是骗小孩回家！”魏导嗓门大，声音快穿透了整个拍摄间，全场登时哄堂大笑。孙策用戏服挡住脸装听不见，还不忘挡着点在后面冒烟的周瑜。
自电影开拍后，周瑜的灵感层出不穷，谣言事件后两家粉丝也都理智了不少，看他文章的人也越来越多，他甚至还有了一小批粉丝。
周瑜的心甚慰。
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孙策此人太能撩。
“你知道现在应该演一个什么角色吗？”说完这场戏，导演看着周瑜问道。
“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周瑜答得很快。
导演点头，看向正在看本的孙策:“小策你呢？”
“大概是……听信小孩的好警察？”孙策这句话是看着周瑜说的，那句“小孩”尾音上挑，落在周瑜的耳里酥麻一片，他不自在地抬手揉了揉耳朵。
“注意，你也说了是‘听信’，那么首先你就要引导他把事情都说出来，小周现在是在说谎，那这个谎言你也得信。”
“是啊。”孙策突然凑近周瑜小声道。
“谎言我也信。”
那一刻，周瑜突然分不清这到底是戏里，还是戏外了。
电影拍到快尾声的时候，组里得了空出去团建吃饭。
周瑜正在回小粉丝的消息，那个“浪浪策瑜瑜”是一个一直在追他更新的忠实小粉丝，三句话不离彩虹屁，把周瑜逗得笑个不停。
他这次要写的是个有关民国的故事，外加一点悬疑元素。周瑜抬头看了一圈发现菜还没上，众人也都在忙自己的事，干脆低下头来认真打字。
刚打到“孙策拉住周瑜的手”这行字时，一筷子雪花肥牛就放进他的碗里，随之而来的是孙策清朗的声音:“给谁发消息呢？”
“啪——！”
手机猛地倒扣在玻璃桌面上发出巨大一声响，引得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孙策显然也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面对着众人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周瑜动了动唇，脑中空白一片，凭着本能干笑道:“看见一只蚊子哈哈。”
然后就因为这件“手机打蚊子”，孙策笑了他一整个饭局，就连走出饭店时也趴在周瑜肩上笑个没完。
周瑜苦中作乐，毕竟孙策没看到不是吗。
否则现在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孙策的手，而是餐厅的刀了。
周瑜快杀青的那天，有星语娱乐的记者来采访魏导这部新上的电影。
周瑜偷懒，跑到一辆面包车后面遮阳，正撩着领口扇风，旁边凑过来一个人。
“过来坐。”孙策手拿着两把小凳子招呼周瑜，毫无形象地瘫在原地，“老魏跟那帮记者掰扯呢，管不着这边。”
周瑜也不客气地跟着坐下，手里还被塞了瓶橘子味的汽水。
“那个，我问了你的经纪人。”孙策坐在他面前突然开口，抬眼看向周瑜，略显拘谨。
周瑜迷茫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你的小号，是叫……伯符家的鱼吗？”
话音刚落，周瑜脸上的笑刹那间裂开。
如果脸上可以显示字，那周瑜现在脸上大概就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些字重复滚动播放。
“我……那天看见了一些，有点好奇，所以就稍微看了点……”
孙策在说什么周瑜已经听不见了，他已经脑补出自己去野外求生的画面了。
过了不知多久对面没了动静，他才启唇干巴巴地回道:“其实写这个主要是锻炼一下自己写作能力和想象能力……”
周瑜说着说着直接没了声，因为孙策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眼前的，是一枚戒指。
“……这次不会再计算失误了。”眼前的大男孩仍然是校园里随处可见的青涩模样，他扶着后脖颈偏头看向别处，耳尖一片红，“我特地问的你助理，22码没错吧。”
周瑜一怔，下意识地问道:“是尾戒……”
“不是……”孙策急得反驳后直接上手，明明自己手也抖得不行，却还是缓慢坚定地把戒指套在周瑜的无名指上，抬起一双眸来看他，像是盛了无边星河，“……这样，才对。”
导演还在那边摇着扇子跟来采访的记者侃侃而谈，面包车的背后挡住了一大片阳光，只剩下几缕顽固地打在孙策的发丝上，他大抵是紧张，汗湿透了领子也丝毫没察觉，只是略带着忐忑不安看着面前的周瑜。
周瑜突然想起那年看见大荧幕上一闪而过的少年时，他顿足原地的场景。
那个少年名叫“伯符”，模样青涩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他将女主护在身后，路灯打着旋的光尘点点，跟着少年的那双炽热的眼，直直撞进周瑜心里。
所以他很喜欢路灯这个元素，无论写什么，他都要把这个加在与孙策的过往或者现实里。
是初见，暧昧，甚至告别。
那一篇篇，是周瑜带着自己在那一瞬的心动，把两个人的相遇，付诸与了纸笔。
结果没想到，随口一说成了真，他们两个真的是两情相悦，深情款款。
周瑜看着眼前人惴惴不安的模样，低低笑了。
“好啊，我甘愿被你捆一生。”
下午三点，“伯符家的鱼”突然发了一篇微博，说自己以后不再写策瑜了。
评论区里瞬间一片哀嚎，有崩溃痛哭没粮的，有问是什么原因的，也有表示理解说希望太太休息够了再回来的。
周瑜看着那个忠实的小粉丝“浪浪策瑜瑜”私信戳他的几十条“为什么”与哭哭表情包，笑着关了屏。
他看着不远处读台本的孙策，轻声叫道:“孙策。”
那边的人立刻放下本子朝他走来:“怎么了怎么了？”
“我好饿。”
“那我们现在就去吃饭！我看看啊……”孙策立马掏出手机，“我记得这边不远处的黄焖肥牛特别好吃，还有猪肘饭，那里的腊肠和卷心菜更是一绝……”
一整个盛夏就随着他的碎碎念和他的笑，慢慢沉入一轮骄阳里。
因为在现实里，他的星星已经朝他落下啦。
“喂，孙策你看什么呢！球都跑了！！”
孙策猛地一回神，回头问那人:“你叫我？”
那人无语地捶他一拳，把掉落在网边的篮球捡回来:“你傻了还是愣了？这球拿着怎么还能掉呢？”
“……那个人是谁啊？”
出乎意料，平时那总是咋咋呼呼的孙策没有因为被骂傻而生气，而是凑过来指着一个坐在篮球场外面长椅看书的少年小声问道。
舍友眯着眼看了看，拍着手中的篮球回答:“周瑜呗，音乐系的大才子，陈教授逢人就吹嘘他家弟子，耳朵都听生茧了。”
“……哦。”
孙策接过舍友手里的篮球，再度回头看去，只看见了那人的后脑勺。
刚刚……篮球砸到网上，惊到了坐在那里听歌看书的少年，孙策跑过去拿球的时候，少年已经转过头看了过来。
然后孙策手里的篮球就落了地。
那天表演课上老师挑了一个男生跟孙策对戏，到最后那男生直接通红着脸跟他比划暂停:“我们两个演的是情敌好不好！你那么深情干什么……”
后来孙策去看魏导的新剧《至新》，里面的男二有一双瞳如灯火的眼，跟记忆里那个盛夏别无两样。
片尾曲播放，字幕缓缓滚动，能清晰看到那个人的名字。
周瑜。
是你啊。
他想。
*考完试后写的第一篇文……原谅我这么久才码出来，开学考真的有点费命，把我的灵感和文笔全部吞没了。我是等到成绩都出来后才敢开始写的，所以消失了很久真的非常非常抱歉QAQ
周瑜视角:暗恋对象好感度为0该怎么办？
Summary:对于厌恶值已经到了42％的对象，孙策一般采取避而远之策略。
只有这次是例外。
孙策从小能看见人头上的进度条。
很神奇的体验，黑白相间的进度条在每个他见过的人头上闪烁。
不过那个黑色进度条表示的不是好感，而是厌恶值。
他能从那个进度条里分辨出哪些人喜欢他，哪些人讨厌他。
喜欢他的好好相处，厌恶他的保持距离，进退有度，他在朋友口中是能准确把握与人相处距离的存在。
因为所有人的厌恶值都能精确到每一点，让孙策看得清清楚楚。一眼望过去，这些人头上的进度条都非黑即白。
直到有天他跟同学出去玩时，撞见了一个人。
一个少年，脑后绑了一个卷起来的小啾啾，载着一车雏菊，差点跟他撞个正着。
那少年骑车不熟练，歪歪扭扭的，拐弯的时候车把直接歪到了旁边商店的玻璃橱窗。在即将撞上之际，站在他轨迹终点的孙策好心帮忙扶了一把，一手扶车一手拽人。
扶的时候蹭到了少年掌心，差点儿跟人家来了个十指相扣。
温热触感转瞬即逝。那少年忙不迭停下，一条腿支着地面，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从后座抽出一把雏菊，不由分说就塞进他怀里:“多谢。”
说完就挥着手继续骑着车歪歪扭扭地走了。
莫名其妙捧了一束花的孙策哭笑不得。
他只来得及看清那人头顶一片白的进度条，以及那个过分可爱的小马尾。
后来孙策把那束雏菊插进一个旧玻璃瓶里，那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像极了那人头顶的进度条，他忍不住枕着手臂笑了。
他打听了很久，才知道那人是A大暑假去花店兼职的周瑜。
之后S大与A大篮球比赛，在一众人群里，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啦啦队里面的周瑜。
不是因为这人高挑，也不是因为这人总是在全场寂静中给对手喊加油。
而是因为周瑜头顶那个进度条，变成红色的了。
还有数字。
27％。
这个数值有点恐怖。
孙策不知道那个进度条为什么突然变红了，莫非是自己喜欢的人会标明红色？他悲催地想，设计还挺人性化。
……个鬼。
为什么他只是打了场比赛周瑜对他的厌恶值就到了27啊！！是因为学校荣誉很重要吗？？
捧着奖杯的孙队长捂着胸口想吐血。
再然后，就是那个餐馆相遇。
应该是A大聚餐，一群人喝得横七竖八的，他和同学在另一张桌子上坐着，本来还看得叹为观止，在注意到里面坐着个周瑜后孙策直接起了面前那怎么也不肯喝的酒瓶盖，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然后他就真的醉了，成功混入一群醉汉中，直奔周瑜而去。
周瑜果然没认出他来。
他的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既庆幸他没认出来，又因为他没认出来而有点失落。
酒壮怂人胆，于是他往周瑜脖子上蹭了蹭。
同学在旁边欲言又止欲拉又退，纠结地开始揪头发。
然后同学就看见醉得迷迷瞪瞪的孙策趁着周瑜扶他的空儿，伸出爪子，忙不迭地朝他摆了摆。
同学:……臣告退。
到后来连存在都被孙策无情抹杀的同学狠敲了孙策一顿烧烤。
不过孙策没能得偿所愿。
记错周瑜宿舍楼号的屑孙策被人无情扔在了别的楼门口。
还好是夏天，至少不冷，周瑜好歹还给他留了个毯子，除了蚊子有点多之外。
他就垂着脑袋坐在台阶上喂了一晚上蚊子。
第二天回校补觉，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他皱着眉头接听，就听见那道有些清冷的声音说“我是周瑜”。
他愣了快三分钟。
直到对面重复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听懂这人是为了弥补他想要请他吃饭。
孙策冷静回答，尽显绅士风度。
挂了电话后，他在宿舍里手舞足蹈直接跳成老年迪斯科。
结果一见面就是一个大耳光。
……老天爷，谁能告诉他，这进度条什么时候涨成32了。
孙策面无表情地涮着筷子，心里哗啦啦下雨。
周瑜不会是闲他事儿多吧？
他给周瑜夹了筷竹笋炒肉，眼睁睁看着周瑜头顶的32变成了37。
……好的，他不爱吃肉。
孙策默默记下，试探性地又改夹了一筷西芹。
37变成40了。
……看来西芹也不是很喜欢。
一顿饭，孙策尝出了人间疾苦与百态。
吃完饭，他礼貌送周瑜回学校，在看着周瑜脑门的红色有持续上涨的苗头时及时开口止损:“不好意思，我想起来还有点儿事，我给你叫车可以吗？”
涨度停止，虽然没降，但至少到了42不动了。
孙策暗中松了一口气，把周瑜送上车后流着面条泪看着远去的车。
不能再涨了，再涨就见不着了。
周瑜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会找很不错的话题，适度且幽默，跟他相处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孙策却暗暗着急。
他看着周瑜头顶的42无能为力，秀发一地。
这跟逼着周瑜本着礼貌气度与一个完全看不上来的人说话有什么区别？
可他不跟周瑜说话，周瑜就没有机会了解他，就不能降低对他的厌恶值，可跟周瑜说话，那进度条又蹭蹭往上涨。
跟死循环似的。
舍友也搞不懂他怎么出门前还是自信放光芒，回来就霜打茄儿惨。
“如何让讨厌自己的人喜欢自己？”
他在网页上发了不少这类问题，可惜没一个靠谱的，都在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气得孙策改了标题，成了“如何让讨厌自己的人改观”。
这下靠谱的答案就多了。
TOP1，请吃饭。
他请了，从27吃到了42。
TOP2，送礼物。
孙策的人脉可见一斑，打听后知道周瑜喜欢音乐，于是特地把他带到了他以前上学时常来蹭着听唱片的老店里。
给周瑜的那张唱片是他喜欢了很久的一组歌手唱的，即便那个组合解散了很多年，那首歌也一直躺在他的歌单里。
歌名叫做“Could You Teach Me How To Love”。
孙策看着周瑜垂着眼听得很认真的模样，头顶的数字也从42变成了48。
孙策扶着一边的桌子深呼吸了几口气。
不过换来周瑜亲自给他擦汗，似乎……也不是完全亏。
TOP3，出去玩。
孙策第一次约会根本没什么经验，去游乐场路痴走错门，被周瑜笑话了好一通。
孙策面无表情看着那个50，掐着人中缓了很久。
什么叫做越努力越不幸。
他以前不信，他现在不得不信。
唯一的岔子大概是周瑜有点怕鬼。
否则绝对不可能抱着他一个厌恶值过半的人的胳膊瑟瑟发抖。
孙策忍了又忍，还是遵从本心伸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那个黑暗里依然闪烁微红灯光的进度条，也不负众望地从50变成了60。
孙策认识周瑜后手机新建了个备忘录。
专门写周瑜喜恶的。
周瑜不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西芹，不喜欢跟他贴太近，不喜欢被他安排，不喜欢听那首歌，也不喜欢有人在他害怕时把他搂进怀里。
他发现，周瑜不喜欢的东西，大部分都跟孙策这个人有关。
孙策愈发萎靡不振。
他看着周瑜头顶越来越高的数值，差点儿就网购一个木鱼给自己敲功德了。
“一个很讨厌我的人却成天对我笑，这是为什么？”
底下的评论层出不穷，群魔乱舞，大体能分成以下三个类型。
1.重点跑偏型:
“我已经替楼主感到毛骨悚然了……”
孙策回复:没有，我挺喜欢。
2.认真胡猜型:
“对于自己讨厌的人为什么能笑出来啊，莫非他有微笑唇？”
孙策回复:他没有微笑唇，长得很好看。
3.恶意评论型（已举报）:
“哎呀，一看这人就很虚伪啊，恕我直言，对讨厌的人笑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能这样做这人本身就不正常。”
孙策回复:去你妈的。
后面有不少人跟风，被孙策一一礼貌致敬长辈后，他直接删了帖。
指望这群完全不了解周瑜这个人的网友替他解决问题，他脑子也是出了问题。
逛完游乐园回校的路上，孙策抱着手机看了许久，那被誉为恋爱宝典的神奇秘籍，只剩下了一条。
让TA了解你。
于是他邀请周瑜来S大看他和Q大的友谊赛。
想法很好，上次打的是周瑜学校的，这次换了，应该就不会再讨厌他了吧。
孙策身体素质好得不行，打满全场也只是出了一身汗，没什么力竭抽筋的情况，反而越打越兴奋。他投中两个罚球后再度给了对手一个盖帽，反手又是三分命中。
他这三分球一进，基本已经锁定了胜局，全场掌声雷动，欢呼声如热浪翻涌。
在这无数欢呼中，孙策装作若无其事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坐在第四排的周瑜。
一片黑白相间中，周瑜那个红色很是显眼。
那个数值更加扎眼。
98。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过人的孙队长终究还是被人过了。
他的第一次暗恋轰轰烈烈又死水微澜，跌宕起伏的程度都够拍部电影的。
校门口，孙策拄着拐杖目送周瑜上车，心里也在奇怪周瑜刚刚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发动机启动，出租车司机头顶那个涨了一点点黑色的进度条旁边，第一次出现了字。
“厌恶值”。
字挺大的，甚至还穿出了车顶端。
孙策只惊讶了一瞬，然后发愁地想以后他见到的人怕不都是头顶巨大仨字这样的吧，结果就看见后车座也浮现出来了三个字。
“好感值”。
之后回想起来，孙策还是得承认，即便在他引以为傲的反应力下，他的CPU也确实被干懵了几秒。
原来他看见的根本不是厌恶值，而是周瑜对他的好感值。
红色能有什么寓意呢，无非就是好感度罢了。
虽然这让他完全没有准备，但至少那98的数值白底红字明明白白不似作假，“周瑜喜欢他”这个念头席卷着狂喜直接把他淹没了。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周瑜那句“你真有钱吗”在他脑里一过，“能在一起吗”就这样带着那人的真心，沉甸甸又飘飘然落进他怀里。
孙策摔了拐杖就跑。
他顾不上自己刚刚摔了的那条腿，只知道错过这一回，他起码要再过至少几个小时后才能抱住周瑜。
他已经等了很久了，等周瑜不讨厌他，等周瑜真正了解他，等自己那练习了不知多久的告白，什么时候能真正被那人听见。
他现在一秒都不肯等了。
孙策有一个记事本。
跟日记差不多，里面记着他从小学开始的各种事情，包括能看到进度条以及见过的人头顶数值这件事。
只不过在第一次遇见周瑜的那个暑假，后来写的事情大部分都跟周瑜有关。
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喜欢，更是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十页。
在二人确定关系那天，他先是把手机备忘录删除，又给蓝皮记事本上那写了长达五十多页的恋爱经历补上最后一句，给这个持续一百多天的暗恋画上一个句号。
“我能看见所有人的厌恶与恶劣。
唯独只能看见你一个人的喜欢。”
fin.
*谁说好感度0和厌恶值98不能在！一！起！
这次是真的完结了啦！两篇一起发，码完了这俩我得再去懒一会儿(｢･ω･)｢嘿
*98是因为那两分扣在策哥好感度为0上（策哥:我冤啊）
*没写正文里，但孙策备忘录要加的最后一条应该是:周瑜喜欢孙策
*我永远为双向奔赴心动
双视角，建议先观看瑜瑜再看策哥
一个烂大街“能看见好感度”的梗，码个试试
Summary:周瑜一天醒来，发现他舍友头上多了个进度条
“今天醒来看见我舍友脑门上多了个进度条，请问这种症状怎么解决？”
那边安静了两秒，回答道:“亲，有可能是您出现了幻觉，这里建议购买两瓶我们公司特产的‘明目水’来解决哦。价格非常优惠，买三赠一哦。”
然后发来一条淘●链接。
周瑜反手一个删除好友。
一旁的舍友看他拿着手机垂头丧气的模样，快要截止的作业也不写了，拍了拍他的肩，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周瑜抬头，差点被舍友脑门上那一个明晃晃的进度条晃瞎，红心程度占了快三分之二，旁边还贴心标了一个数字:63％。
周瑜尽力扯出一个笑来:“我没事。”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舍友头上的进度条往前蹿了一点，变成了67％。
不仅如此，旁边还凭空出现了一行小字:周瑜脸色都苍白成这样了，还不愿麻烦我跟我说没事，真是个坚强勇敢的人！
周瑜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把那行字擦掉了。
舍友看着周瑜对着空气擦了擦，惊讶问道:“你在干什么？”
周瑜敷衍道:“刚刚看见一只蚊子。”
那条红色又往前蹿了蹿。
这次周瑜在那行字只加载出“什么他帮我打蚊子”这几个字后就迅速抬手抹掉了。
周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他跟舍友出去吃饭，恰好旁边那张桌子坐的也是一个学校的，一群人就直接拼桌吃了起来。后来几个大老爷们玩疯了就开始灌酒，一个个喝得烂醉，都是互相搀扶着回去的。
周瑜属于喝的不多的那挂，负责了大部分人的行程安排。他先是叫了几辆出租车，又跟两三个同学外加司机合力把酒鬼搬到车上。夏夜本就热得不行，他出了一身汗，正掀着T恤忽扇着风四处找舍友，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比周瑜高了快半个头，把周瑜撞得往后踉跄，他好不容易站稳，那人趴在他颈窝处脑袋一偏像是晕了。
周瑜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有点眼熟。他勉强认出应该是一个学校的，随手把那人也塞进了车里。
一通忙活，周瑜也累得不轻，他索性也跟着往车后面一坐，闭着眼跟司机说道:“A大，谢谢。”
回到学校快十点了，周瑜下车拎人，轻轻拍了拍刚刚那被他塞进车里的人的脸颊:“兄弟，你哪个宿舍的？”
那人没反应。
周瑜又唤了两声，还是没回应。喝了酒的人没耐心极了，直接左右啪啪开弓，活生生把人从把酒言欢的美梦中抽醒。
一边的保安大爷看呆了。
“我，我是5号楼的。”迷迷糊糊说完，那人头一歪，又倒周瑜身上了。
周瑜:“……”
当天晚上，周瑜是把人拖回宿舍楼门口的。
他先是如法炮制又拍了拍那人的脸，让他自己给朋友打电话把他接上去，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把舍友的毯子顺过来给人披上了。
正值夏天，盖不盖的都一样，但他看着宿舍楼底的一盏灯光下朝他望过来的那双眼，脑子一抽就给人盖上了。
他也喝了点，照顾完这些人早累了，回宿舍倒头就睡。
第二天，周瑜从宿醉中醒来，正揉着眼，就看见舍友含着一口牙膏沫子模糊不清跟他说早安，头顶一个巨大的进度条，亮红光的那种，跟个警示灯似的。
周瑜一个哈欠卡喉咙里，半天没打出来。
周瑜看了一会儿手机又放下了。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看见的这个进度条，大概是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值折算，增了或者减了，旁边还会出现小字注释，跟心声剖白一样。
就是有点辣眼睛。
周瑜忍了两次没忍住，直接上手发现能擦掉后，四处寻找屏蔽按钮无果，选择直接上网搜。
查了没多久他就放弃了。他怕自己查的太多，会被坏人抓过去取视网膜研究之类的。
他摸了摸肚子，自醒来发现自己能看见那个鬼东西后他就一口饭没吃，熬着通红一双眼查手机。他低头穿上鞋，拿着饭卡回头问舍友:“吃什么，给你带。”
舍友眼前一亮，手里还在写的作业也不做了，大声回答:“辣子鸡！”
周瑜点头，在进度条有往前走的苗头之前夺门而出。
一路上，他看见的任何人头上都顶着一个进度条，只不过基本都是白的。他走进食堂，迎面而来就是一个熟人。
很讨厌的那种。
学生会主席一手提饭一手自然地揽上周瑜的肩，笑道:“这么巧啊，你也来这边吃饭？”
周瑜躲了一下，没躲开。他看着主席头上的惨白一片，又看了看主席脸上灿烂的笑容，呵呵道:“是啊，以后可得少来这儿。”
主席脸上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反而还像好兄弟一样捶了捶周瑜的胸口:“说什么呢。”
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调笑意味。
要不是看着15变成了13，周瑜差点就信了。
他不着痕迹地把人的手掰下来，附赠假笑图一张:“字面意思。”
主席的脸色有点变了，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以一个标准说八卦的姿势凑近周瑜道:“听说你昨天晚上出去吃饭了？”
周瑜脑子里迅速拉响警报，赶在主席叨叨之前开口:“有假条，有证明，没晚点没失踪无人员伤亡。”
主席:“……我是说，你昨晚上是不是送一个人回宿舍了？”
周瑜油盐不进:“我送了很多，你说哪个。”
主席:“……”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似乎是被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主席拿出手机点开论坛，皮笑肉不笑地递给周瑜:“你自己看。”
周瑜:“我有洁癖不接外来电话……”
后面怼人的话梗在喉间。
他一眼瞄见最火的那篇文章的标题，叫《外来者喝醉梦游竟偷家》。
底下跟着的那张照片，是一个少年披着一条毯子坐在宿舍楼门口的台阶上，迷迷糊糊看向镜头的场景。
即使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没洗牙都没刷，也能从那张脸上窥见英朗二字。
周瑜咽了口唾沫。
有点眼熟。
好像是S大篮球队的那位队长孙策。
周瑜知道孙策是在一场篮球比赛上。
S大作为A大最强竞争对手，历来篮球比赛总是输得很惨。今年新招了个队长，在A大自家的篮球场上大杀四方，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差点把A大的人打成孙子。
周瑜因为长得高被学生会拉去喊加油，他一猜就是某个被他抢了奖学金名额的小心眼安排的岗位，只得翻着白眼上岗了。
一群妹子里就他一个大高个儿突兀得很，上场时他脸都是绿的。
周瑜对于篮球不熟悉，也分不清人，不管谁进他都加油，导致S大进球后全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只有周瑜一个人在认真喊全力以赴勇夺冠军。
他舍友恰好就是篮球队的，听他加油笑得全身发抖，球丢了好几个，周瑜一个加油的生生变成帮人漏油的，使得本就拼不过的A大雪上加霜。
“你个A大叛徒……”舍友笑岔气被迫下场，中场休息搂着周瑜脖子直嘶气，“笑得我人快裂了哈哈哈哈。”
周瑜:“……”
“唉，你看见那个人了没。”舍友笑完就开始使坏，他指着那个身穿1号球服正在撩衣服擦汗的人道，“等他进球后你就大喊，‘你好帅啊我好爱’，我们肯定能赢。”
周瑜一脚就把人踹了下去。
最后他肯定没喊。
最后当然也是那个人捧起了奖杯。
不过他也因此记住了那个人，1号球服，S大篮球队队长孙策。
捧奖杯时眼睛亮亮的，笑着跟队友说话时露出来的半张脸顺滑得似乎能一笔勾勒，鼻梁挺直，连唇色都浅淡得恰到好处。
周瑜给最终比赛队伍拍照时看着那人想。
所以说他昨晚是怎么把S大的人拖回A大的！？
周瑜一点儿也不想回忆昨晚那哐哐几巴掌。
他轻咳一声，面对着主席不怀好意的打量，艰难道:“现在他人在哪里？”
“今早回去了。”主席耸了耸肩，“不过应该会被记过吧，毕竟夜不归宿啊。”
周瑜因为这句话沉默下来。
主席扳回一局，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周瑜不吭声的表情，周瑜却突然抬起头来:“辣子鸡在哪个窗口嘞，忘了。”
主席:“……”
周瑜从舍友那儿要来了孙策的电话号码，一刻不停地打了过去。
“喂？”
那边传来很轻的声音，像是正睡着觉被吵醒，带着浓浓的困意。
周瑜卡了一下，然后迅速接道:“你好，我是昨晚错把你接回A大的人，我叫周瑜，真的非常抱歉，昨晚喝多了没认清人，我请你吃饭赔礼吧。”
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周瑜又问了一遍，那人才轻声回答:“好。下午六点，昨晚那个餐馆，可以吗。”
周瑜还是头一次见请人吃饭结果被请人直接全部安排好时间地点的状况，他愣愣地点头，才反应过来那人看不见，急忙回答:“好的。”
孙策先挂了电话:“下午见。”
等周瑜放下手机，旁边的舍友凑了过来:“怎么样，他说什么？”
周瑜摩挲了一下手机壳，高深莫测地回了他四个字:“故地重游。”
舍友:？
周瑜到餐馆时五点四十，孙策竟然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吧。”周瑜在心里小小惊叹了一下眼前人的赴约程度，面前的孙策把手机收起来，朝他笑了笑:“没有。”
周瑜坐下来的同时习惯性地往孙策脑门上看了一眼，瞬间就怔住了。
餐馆挂的冷白吊灯，孙策正好坐在灯光底下。他正在烫两双筷子，垂下的眼睫映出两片阴影，他洗好后递给周瑜，见周瑜愣愣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周瑜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接过来，“谢谢。”
孙策头上的进度条是0。
他一开始没看见，仔细瞅了瞅才发现是白色灯投下来的光跟那个全白进度条融为一体了。
全白进度条，好感度0。
周瑜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其实全白很正常，毕竟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陌生人好感度0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周瑜咬着筷子发呆，直到碟子里放了两片肉才反应过来。
周瑜微愣，孙策把公筷放下，朝他展出一个笑:“这里的竹笋炒肉不错，尝尝？”
周瑜也笑起来:“谢谢。”
这可真是个好人啊。
然后他看见孙策似乎有点害羞地低下头去，那颗砰砰打鼓的心，在抬眼看见一动未动的进度条时又凉了。
周瑜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能看见好感度这种东西。
他轻咳一声，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给孙策舀了一勺汤。
孙策还他一筷西芹。
周瑜小小雀跃了一下，兴冲冲地再给人夹了一块红烧肉。
孙策帮他把花椒夹走。
这家餐馆生意不错，正值饭点，店内外都闹哄哄的，他和孙策一句话没说倒也不尴尬，只不过两个人看着面前的碟子，都笑了起来。
笑了两声，孙策又低下头去了。
周瑜敛了些笑，趁着气氛不错，把筷子放好坐直身子道歉:“昨天晚上，真的很对不起。”
孙策嚼着饭，一边腮帮子微微鼓起，抬眼看他。
“把你当成我们学校的人，还把你……扔在楼底下。”
孙策摆摆手，不是很在意:“没事。”
“还有……”周瑜咬着唇，那句“扇了你巴掌”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孙策先一步看出他的顾虑，开了个玩笑:“是说这张脸吗？”他抬手摸了摸，佯装心有余悸的模样，“一觉睡醒脸都肿了，还以为梦里面跟谁打了一架呢。”
周瑜被他逗得一乐，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那你夜不归宿……”
孙策不甚在意:“没查到，我舍友给我打掩护了。”他朝周瑜眨了眨眼，颇具孩子气，“还得感谢你呢，昨晚上就我一个人出来，要是没有你恐怕连学校都要回不去了。”
夏天白天时间长，下午日光渐斜，残留的几丝像调皮的小孩一样轻巧越过餐桌旁的窗几，在孙策发丝间跳跃着，又从他纯白T恤上滑下，跟他那个笑一般热烈。
周瑜愣愣地看着面前人又张罗着给他盛饭的动作，手试探着摸上自己的胸口。
跳得好快。
“我送你回去……”这句话还没说完，孙策一顿，有些抱歉地改口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儿事，我给你叫车可以吗？”
周瑜忙摆手:“没事，你忙你的吧。”
孙策还是坚持着给他叫了车。
真是好人啊。
周瑜一顿饭吃下来，都不知道给眼前人发了几张好人卡了。
“到了给我打电话。”孙策送他上车，比了个电话的手势。
周瑜点头，等到车开走了才后知后觉他俩有点像小两口相处，咳嗽了两声把快要冒泡的心情压下来，想到分开时那人头上仍然还是一片白的好感度，又耷拉下脑袋。
任重道远啊。
不过他人真的很好就是了。
完全没预料周瑜一顿饭就把自己吃出去的舍友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很久，悲愤道:“你真的是A大叛徒。”
周瑜冷眼看他头顶的好感度从69变成了71。
他周六下午没课，正窝在宿舍床上看手机，看见孙策发来的消息后一个手抖手机直接砸在脸上。
孙策邀他出来玩。
金阳三中附近，孙策领着周瑜从小道穿过去，道路边的树枝沉沉压下，他还贴心地帮周瑜抬起让出空来。
道路尽头是一家唱片店。
孙策先跟坐在店门口的老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向周瑜介绍说这是他以前上学时经常跑来蹭唱片听的一家店，老板是个收集迷，天南地北的专辑都能让他搜刮来。
他看周瑜对放在玻璃柜台上的那张《There For You》眼馋，于是直接送了周瑜，还大方邀请周瑜听他以前最喜欢的一首歌。
“那时候每到放学我都会跑到这家店里，老于后来跟我熟了，总是掐准点把唱片放好等我来听。”
声音有点大，老板眯着眼晒太阳，听见孙策的话后轻哼一声:“是啊，因为只看不买的就他一个。”他说完又看了眼周瑜提在手里的唱片，改口道，“这次除外。”
孙策喊冤:“老于啊，你别污蔑我，我哪次来不都给你买上几张？”
顾忌着周瑜还在听歌，孙策声音压得低低的，气音撩过周瑜耳边，带起一点风。
不过周瑜心却不在这边。
“Could You Teach Me How To Love”。
清浅欢快的女声，吐字清晰，这句话是高潮，一直在重复萦绕。
周瑜拿耳机的指尖都在轻微颤着，这首歌的暗示性太强，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嗯？不听了吗？”
孙策看他线掉下来些，接过他手上的耳机，自然地帮他别到了耳廓上，收手时蹭上他的耳垂，温热指尖激得周瑜打了个哆嗦。
他险些脱口而出的心形曲线表达式，在抬头看见孙策头顶的全白后咽了回去。
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能擦小字注释，那能不能……把好感度往前拨一拨，调一调？
“你出了些汗。”他福至心灵，抬起手用袖角去擦孙策的额头，偷摸摸翘起根手指在那进度条上乱点。
孙策稍稍低头方便周瑜擦，笑了:“谢谢。”
少年的笑比这夏日都要干净上几分。
周瑜动作一顿，缩回手指。
好吧，还是不要耍这种小心机了。
周瑜一回去就被舍友塞了两张票到怀里。
“……这是……游乐园？”周瑜拿起来抖了抖，看见那句“家长的好选择，孩子的好朋友”广告词沉默了一下，“给我这个干什么？”
舍友打了个响指:“约会圣地啊，叫上孙策你俩一块儿去呗。”
周瑜眨了眨眼，转头就给孙策打了电话。
他边打边唾弃自己，刚见完一次就想着下一次，最后还是诚实地等在游乐园门口。
结果孙策迟到了。
周瑜大概能知道为什么孙策总是来得这么早了，敢情孙策竟然是个路痴。
收到孙策的求助电话后，周瑜把他领到大门口，很不厚道地笑了他一路。
等到了纪念品商铺，他想着孙策会打篮球，就给他挑了一个唐老鸭的腕带，孙策看着那个腕带笑，反手给他戴了个米老鼠头饰。
周瑜无奈，看着孙策笑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的样子，也勾起唇角来。
笑容止于看清孙策指的地方是鬼屋时。
鬼屋这种地方当然是能不去则不去。
周瑜以前不怕鬼，舍友却是一个恐怖片爱好者，成天拉着他看鬼片没能给他脱敏，反而都给他看出心理阴影来了。
这是一个疯人院主题的鬼屋，周瑜一踏进去就觉得后颈处吹过一阵凉风，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地方吸阳气，折阳寿，他想跑。
周瑜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看墙上血手印的孙策，抬步想离他更近点。
三步之遥，一个满脸是血的人突然从幕布缝隙里伸出手来，伴随着突然尖利起来的细笑声，准确无误地握住周瑜的脚踝。
周瑜免费还给他一套惊吓大礼包。
孙策大概也没想到周瑜反应会这么大，皱着眉把周瑜拉过来，对着那个被周瑜一阵乱蹬差点毁容的“鬼”沉声道:“你们来吓我，别找他。”
周瑜瑟瑟拽着孙策的袖口，灵魂险些出窍。在他腿差点软了的时候，腰间传来有力触感，有人轻轻把他拉进了怀里。
周瑜出来的时候直接瘫在游乐园的长椅上，还没从那阴冷的氛围里脱离。
孙策跑去给他买了一瓶温的蜂蜜柚子茶，打开盖递给他，担忧地问道:“对不起，我不该拉着你进去的，现在好点了吗？”
周瑜点头示意自己没事，接过来抿了一口。
其实到后面孙策一直把他摁怀里没让他吓着，还轻声讲解来降低他对那时不时出现的尖锐声音的恐惧。
“这个人模型好丑，长了一个蒜头鼻。”
“这笑声是马桶盖里传过来的，我盖上就没事了。”
“这是机器发出的声音，带着那个人从床上做仰卧起坐。”
“嚯，才做了八个，这哥们身体素质不行。”
他低沉的嗓音加上逗趣的言语，给了周瑜莫大的自信。到了最后快要出去时，他试探地从孙策怀里探出脑袋，跟头顶一个没了眼睛的“鬼”对上了。
他当即又缩回孙策怀里去，再不敢睁眼。
玩完这个项目天色也暗了，孙策把周瑜送回学校，途中问他觉得今天玩的怎么样。
周瑜认真回答道:“很好啊。”
除了鬼屋。
孙策像是笑了笑，之后就再也没说话了。
周瑜心中疑惑，但也没多问什么，等到他下车的时候孙策突然叫住他。
“那个……周六下午我跟Q大有一场篮球比赛，你要来看吗？”
周瑜来的时候有点晚，观众席上早就挤了不少人，他正发愁坐在哪里，有人从背后扯着他的衣角小声道:“来。”
他回头，看见孙策亮晶晶的眼，以及白得堪比刷了黑人牙膏的大白条。
唉，他都要麻木了。
孙策细心，特意给他留了个中间位置。应该是忙里偷闲跑来的，刚领着周瑜到座位上，他又“噔噔”跑下去跟队友商量事儿去了。
周瑜匆匆说了句“加油”就坐下来，托着腮认真等比赛开场。
他本身长了一张白皙清隽的脸，支着下巴时的样子更是温静儒雅，惹了不少女生小声讨论，有大胆的直接过来要微信了。
周瑜一一礼貌拒绝，在看见有一个女生头顶全白，没能要到他微信蔫蔫的样子后，周瑜忍不住发问:“你……对一个好感度为0的人也会喜欢吗？”
女生闻言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周瑜瞬间意识到自己魔怔了说错话，连忙抱歉道:“不好意思，我……”
“好感度为0也没有什么吧。”那个女生吹了吹指甲，对他笑了笑，“有时候好感度并不能说明一切啊。”
周瑜微愣。
他突然想起问起舍友时那人说的话。
“你管别人的好感度干什么？你又看不着。就算你能看见了，人的情绪变化反复横跳的，一个人喜不喜欢你难道是好感度所决定的？就一个好感度能代表什么？”
“……谢谢。”仿若心里郁结清除，周瑜轻呼一口气，朝那个女生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说到底，确实是他太过看重孙策的好感值了，好像他在意到的永远都是那个一成不变的好感条一样。
明明一开始，吸引他的，只是孙策这个人而已啊。
周瑜有点好笑地摇摇头，心想自己竟然会被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折磨了这么久，正想好好看比赛，抬头的一瞬间却愣在原地。
乌黑的发顶，没有大白条，没有数字值。
他看不见好感度了。
周瑜花了两分钟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这个更是好事，这样他就不会成天纠结孙策脑门上那个不变化的条，也不会再起大逆不道的念头想去给他往前拨。
他支着下巴认真看篮球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孙策腕子上还戴着他当时在游乐园给他挑的那个腕带，幼稚的唐老鸭图形，跟孙策那身篮球服怎么看怎么不搭。
周瑜却觉得挺可爱的。
刚胡思乱想了没一会儿，孙策原地后撤一步跳起，一个三分球稳稳落入篮筐，顿时引得全场满堂喝彩。
只这一个球，在接下来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Q大已经不可能跨过分差追上S大了。
旁边坐着的S大学生像是已经拿到了冠军，全部站起来为孙策叫好。
周瑜坐着太明显，他也急忙站起来，被这气氛所感染，他动了动唇。小声念了几个字后，他被身旁人声嘶力竭的喊声吓到了，皱着眉思考片刻，也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孙策！你好帅！”被蛊惑一般，周瑜在孙策大力扣篮全场哗然中，举起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喊了出来。
所幸孙策迷妹够多，又是S大的地盘，他这一声被淹没在无数声音中，并不显眼。
吼完就后悔了。他心脏砰砰跳，篮球场上那奔跑的人仿佛每一步都跟着节拍敲在他心上。似有所感，孙策运着球回头看，在观众席上准确找到周瑜的位置。
四目相对间，周瑜一愣，那句话下半句的“我好爱”一不小心就秃噜了出来。
很小声，应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带球潇洒过人的孙策一个趔趄摔了。
“宿舍楼后面那个门也能出。”
孙策被周瑜搀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脚上还缠着绷带，走路全靠另一只手拄着的拐杖。
周瑜没说话，只是动了动身位，让他往自己这里靠得更近了些。
“别，我重，压着你。”孙策察觉到他的意图，忙往旁边倾。
“没事，我不怕压。”周瑜把人扶到宿舍楼下，抬头看了一下宿舍楼的构造，随口恭维道，“你们学校的宿舍还挺好看的啊。”
孙策以为他感兴趣:“那要上来看一看吗？”
周瑜被他逗笑了:“下次吧。”
孙策的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他给周瑜叫的那辆车已经停在了大门口。
“先上车吧。”
在孙策低头想直接拿手机付清钱款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
“你真有钱吗？”周瑜冷不丁冒出这一句。
孙策愣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支付给他看钱包:“有，有钱。”
出租车司机胳膊搭在车窗边，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两位，你俩到底谁上车啊？也别管谁真有钱谁真没钱的，价格得看最后里程数。”
周瑜想说的话就这样被卡在喉咙里，他轻叹一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孙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周瑜坐的那辆车发动，还是抬手挥了挥跟周瑜告别。
接着他手一顿，直接愣在了半道上。
“等……！”孙策睁大眼睛，说出的话一梗。他本想直接追上去，迈了两步才意识到那条腿早就失了战斗力。孙策一时之间急得没法，只得随便把拐杖往旁边一扔，一蹦一蹦地朝周瑜这边赶来。
周瑜从后车镜看见孙策扶墙跳的样子，滑稽至极，他却突然想起一句话。
倘若是来见你，那我一定是用跑的。
当时舍友有一段时间迷上了小言，总是半夜给他发青春文学小片段，这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可惜孙策来见周瑜不是跑的，是用蹦的。
笑死了简直。
周瑜看着那人，眼睛却有点湿了。
那人还边跳边喊。
“能啊！能啊！当然能！周瑜！”
不愧是篮球队队长，一嗓子“周瑜”喊得嘹亮透彻转了好几个弯儿，不少人纷纷朝这个方向看过来。周瑜揉了揉有点发红的耳朵，跟司机道歉后下了车。
“不是……你欠他钱还是他欠你啊。”司机踩了刹车，臭着脸看着周瑜，这孩子挺有礼貌，他也不好发火，“至于吗，拖着条腿跑来找你？”
周瑜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朝来时路跑去。
单腿蹦着的孙策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是扶着墙一蹦一跳地朝那个下了车后一刻不停朝他跑来的少年奔去。
你真有钱吗？
——能在一起吗。
——当然能。
tbc.
*最近被开学考折磨得不轻，努力从试卷堆里爬出来码个甜文抚慰心灵（希望开学考这种东西再也不见）
*码着码着又这么多了，有没有大佬教教我如何提炼（）
*策哥的好感度之所以为0是因为瑜瑜漏看了底下有个×2的小字……（被混合双打）
卯兔第五只@周瑜的鱼
卯兔第七只@千樱雪奈
新年快乐诸位！
听歌摸鱼产物，私设一大堆，不喜勿入
一只小散仙和一个大魔王相爱相杀的故事
Summary:我家魔王总失忆，如何才能让他乖乖听我话？
——by 不知名的小神仙
大过年发刀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但这不妨碍我中途发刀（所以看一半别弃了
歌曲名:《同归》——伦桑
一、崖底
孙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孙策:“…………”
躺在人怀中，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努力安慰自己，没问题，他还能接受。
……接受个鬼。
这种小鸟依人的姿态让他来做，他怕。
重点是，他现在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身上的红色外袍被人剥落，露出大半个白玉般的肩，很难不让人有“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疑问。
光是这样往下想想，就够让人惊恐的了。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正想起身，却感觉浑身酸软无力根本动不了，他只好退而求次，缓缓抬头，抱住他的人正巧点了一支蜡烛，他被光一晃，眯起了眼，烛火摇映间，正对上一双似揉了星的眸。
那双眼太过好看，他不由得痴了，小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是……谁?”
那人还没答话，孙策启了唇，似是有些头疼地皱紧了眉:“不……你先告诉我，我是谁?”
那人一顿，动了动唇，还未发声，又被孙策打断:“算了……你还是先告诉我，我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吧……”
几番语无伦次颠倒重来，彻底把人逗乐了。
“呵。”
很轻的一声笑，孙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叫，周瑜。”嗓音似坠珠般清朗，白玉束冠少年郎，乌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一双黑眸明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周瑜……”孙策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没在脑海中搜寻到这个名字。然而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一声“美人”就已脱口而出。
孙策:“……”
周瑜:“……呵。”
这下孙策可以肯定，他绝对笑了，只不过有点瘆人。
周瑜慢慢将孙策扶起，孙策这才留意到自己正身处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四周石壁光滑，他仰起头，只能堪堪见到最上方漏出几抹天光，而地底唯一的光源，便是周瑜手中的烛火。
孙策借着周瑜的胳膊起身，只觉头疼得厉害，口中不自觉地泄出微微呻吟。周瑜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扶着他的手用上了几分力道:“你这是……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了?”
孙策一僵，迟疑地点了点头。虽说有些难以置信，但他一醒来，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的姓名，身份，过往，都记不起来了。
现在他唯一能得到的信息，就是眼前这个名为周瑜的男子，应当，是认得他的。
“你叫孙策，应该……是个好人。”孙策起身的动作一停，有点不太理解周瑜口中的“应该”是何意，就在他准备问出口的时候，就听见周瑜慢悠悠地补充道:“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这就告诉你。你我本是互不相识的陌路人，因在同一场宴会上碰面才算有了交情。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对我起了别的心思，以寻找药材为理由诓我上山，实际是想轻薄我，没料到做贼心虚自己先一个不稳摔倒了，还拉着我掉入了深坑，脑子撞到了石头上，失忆了。”
一通说辞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要点明确，直接把孙策搞懵了。
孙策:？
孙策:“哈？？？”
“不是，等等……”孙策没忍住直接发出质疑，“就咱俩这仪容差别……”他衣袍尽数脱落，衣襟敞开，而那个周瑜却衣冠楚楚衣帽齐整，谁才是被轻薄的那个啊喂？！
“我说，周兄。”孙策盯着周瑜一张波澜不惊的脸，目光犀利，皮笑肉不笑地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眼还是没瞎的。”
他失忆不假，可别把他当成傻子。
周瑜却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将自己的衣袖往上一拉，露出一截皓腕。
肤如凝脂，润若白玉，端得是一副好皮相。孙策却是陡然瞪大了眼，这手腕上，竟布满了深深的类似五指形状的红痕！印在其上，明显至极，似雪地里开出了几朵靡艳的花。他一看就知道，这手腕的主人，定是遭人用力拖拽生拉，反抗之下，才会留下如此痕迹。
这个人……大概可能好像是他唉。
周瑜垂下眼帘，生怕他看不见一样将腕子在他跟前晃了晃：“你仔细瞧瞧，像是我自己抓的吗？”
“……不像。”声如蚊呐。
周瑜不咸不淡道:“孙兄正人君子，想来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有悖常理、令人不堪、无耻下流之事。”
……完了，我这是给他留下了什么样的不堪印象啊！难怪说我应该是个好人啊，没说我是个流氓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孙策轻咳一声，方才的气焰霎时灰飞烟灭，他现在只想补救:“周兄，呃，我那个……虽然，我什么也记不清了，但你放心，我不是一个逃脱责任的人！既然，既然我对你做了这种事……”
周瑜挑起眉来，饶有兴致地看向孙策，看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孙策往前走了两步，倏忽抬手，将周瑜的手包裹在掌心，眼神异常坚定:“你放心，等出了这方山洞，我必赔给你千两黄金！”
周瑜动作一顿，纤细若蝶翼的身子微微一僵，他束发的玉带坠落至腰侧，尾端系着的碧绿色圆珠透着温润的光。
他看着孙策，半晌无语，很久才挤出一句。
“一点儿也不好玩。”
孙策一愣。
“成天就知道给我惹麻烦。”周瑜抽出手来，发出一声叹息，“发疯跑了就算了，要是让那些人探清你身上的气息，就是把你剁了也没人管你。”
孙策没反应过来，错愕地对上他的视线，只觉得方才好不容易压抑住的头疼越发剧烈。他闷哼一声，痛苦地抱住头，身躯一晃跪倒在地，却仍是不甘地抬头看着面前那个如雪的男子。
……你到底……是谁?
周瑜打了个响指，还在燃烧的烛火“啪”一声熄灭，四周又重新落入了黑暗:“你很累了，睡一觉吧。”
他话音刚落，孙策只觉得眼皮刹那间有千斤重，他想睁开眼都是徒劳。意识逐渐涣散的时候，他感觉周瑜好像朝他走来，然后俯下身，以一个半跪的姿势，讨了个拥抱。
孙策被搂了个满怀，霎时一怔。
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世间归于沉寂。
只知道那人突然凑近他的耳畔，清冷的声音混着脑中尖锐的鸣响，带着叹息，砸入他耳。
“……呆子。”
“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像样的答案啊。”
二、破庙
周瑜没想到自己如此倒霉，不过是下山取个酒，老天就能扑面给他来一阵暴雨，彻底断了他回山上的路。
他四处寻觅避雨地方，朦胧视线里出现了一间庙，周瑜赶忙跑了进去，将背上箩筐卸下，他直起身子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皱着眉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把外袍脱下，脱及里衣的时候他特地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只发现了一个大大咧咧躺在草垛上睡得正香的少年。
少年身上仅一件单薄的小衫，周瑜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思索片刻，还是把里面那件湿得不算厉害的袍子盖在了昏睡的少年身上。
他干完这一切，才盘腿坐下默默点了掌心焰烤着衣服。
“哇塞，你是仙人吗？”
突兀一声差点把周瑜吓个半死，他瞬间握拳熄灭了掌心的火苗，愕然回头看去，那原本昏睡不醒的少年枕着双臂，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拔来的草，笑盈盈地看他。
“你……”周瑜很想反驳，但那火确实货真价实，他也不好编理由，他轻咳一声，尽量严肃道，“我是无涯行宫弟子，此番下界探查民情事关重大，你可知这事不可乱传？”
少年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头。
周瑜不放心地又看了他两眼，差点没被呲牙笑的少年那一个笑晃花眼:“仙人不是看惯了世上美景吗，还能看上我这般凡人啊？”
少年这么说确实有点抬举周瑜贬低自己，他现在顶多算是摸着了成神的台阶，距离传说中的仙人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而眼前的少年还没长开就已经能从眉眼中窥得那分俊秀英朗:“我还不算神仙，另外你也很好看。”
他就诚实这一点最讨喜，少年被他逗得一乐，又好奇地问道:“那刚刚那火是？”少年孩子气地做了一遍托起掌心焰的动作，还鼓着腮帮子吹了一下那团不存在的火。
周瑜看着有点好笑，不由得多说了些:“就是一个基础法术，用些法力集中在手掌心。”
少年双目一亮:“那能不能外传啊？我也想学学。”
“你没有法力，我教了你你也化不出来。”周瑜老实地回答，小少年就是一个凡人，没有根基，自然使不出来。
“唔，好吧。”少年耷拉着脑袋，然后又抬起头来兴奋道，“我就住在这镇上哦，在西街头左边那户人家，倘若你哪天看我有了法力想教我了，记得来找我哦。”
周瑜一怔，他在山上化形成人后学的最多的就是人戒心极重，像这般把家底透得一干二净的倒是少见:“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你哪里像坏人。”叼着草的少年嗤笑一声，整个人躺在草垛上，挑起身上那件外袍，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你要是坏人，能随便给人披衣服？不直接下刀开膛破肚。”
周瑜无言，索性自顾自地托起掌中火开始烤起衣服来，反正都被这小子看见了，他也懒得再遮遮掩掩。
“啧，你好没用啊。”小少年探出脑袋来看了看，无趣地撇嘴，“一般来讲不是一个转圈浑身上下就全干了？你这怎么还得自己生火自己烤？话本子里不是这样讲的啊。”
周瑜实在没忍住直接赏了他一记暴栗，被少年一个后仰躲过去。他没好气地回答道:“我法力微浅，学艺不精，行了吧？”
“啧啧啧，看不出来呀，看着像个文质彬彬的秀才，可惜是个修仙废材。”
周瑜一僵，回首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年无辜笑道:“怎么？生气了？”
说生气也谈不上，毕竟他周瑜就是门派里人尽皆知的废物，本身就是一株藤蔓化形，学什么都慢，也不精通，所以总是被安排这些跑腿的杂活，因为他人尽可欺，谁都能扁他一顿。
就连师尊……也最不喜欢他。
明明就是事实，可听着眼前少年用这般嬉笑的语调说出来，周瑜眼眶里都起了一层水雾，被他恶狠狠地一把擦去，甚至还准备托着那团火凑近眼睛来把眼泪烤干。
“喂喂喂！你疯了！”少年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大概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当即软了语气开始道歉，“我错啦还不行吗，小仙人消消气，当我说话都是放屁好不好？”
周瑜挣开他的手，瞪起眼:“粗俗不堪！”
“好好好，仙人听不得这类话，我不说我不说。”少年举手投降，盘起腿来托腮看他，嘴上又开始不停歇，“不过你们仙人是看脸选的吗？你长得比村口那村花二丫都好看。”
“你有完没完！？”周瑜抄起一根树枝往他头上敲，这回少年倒是听话，待在原地乖乖让他打。
这山底下的都是什么人啊！？
少年挨了一记后不再说话，四下一片寂静，只剩下火舌滋滋烧灼的声音。
“不过你肯定能成神仙的。”
安静古庙里突然来这一句，周瑜烘烤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怎么？小少爷又有何见地啊？”
“就冲这一件外袍，你就比那些只求人间功德不问人间疾苦的神仙好多了。法力不强求，还是神的那颗善心比较重要。”少年探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发觉雨变小后站起身来，将手里衣袍扬起盖在周瑜头上。
“喂你这人——”周瑜视线被挡，手上动作一偏差点把自己衣服烧个洞出来，他连忙收了火拍了拍手中衣服，蹙眉看着他的背影，“一件外袍就把你收买了，你也太过不值钱。”
“哈哈哈哈！等着吧。”少年似乎知道他不信，只是对着庙外渐渐停歇的雨伸了个懒腰，扭头看他，“你绝对会成神的。”
那双瞳亮得比周瑜见过的崖边日光都要再胜几分，周瑜情不自禁也被他说得带了点笑意:“借你吉言了。”他上下打量那人一会儿，挑眉看向少年背上的剑，“我也预祝你成为一位大杀四方为国征战的大将军好了。”
“不客气，其次也多谢你的祝福。将军可以，大杀四方就算了，我可是个好人。”小少爷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接受周瑜的道谢接受得理所当然，一张嘴依旧滴水不漏，“等到我成将军的那一天，可别忘了下凡请我吃酒啊。”
少年遥手一指周瑜放置在脚边的箩筐，大步踏出了庙宇:“馋的我，差点盖都给你掀了。”
周瑜忙回头看那一箩筐的酒壶，仍旧好好地待在一起，他想了想，转头朗声问道:“不来一壶？”
“不来了！”少年背对着他挥挥手，“下次见面，酒更香。”
少年人宽肩窄腰，背后还挂着一柄绝非凡品的剑，一身正气朗然乾坤。周瑜看得有些出神，等到快看不见那人时才想起来什么，忙提高声音喊道:“喂！你叫什么啊！”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那两个字传来。
“孙策。”
三、废神
孙策是被热醒的。
梦里跟数十个烤炉挨在一起，热得他满头大汗。他费力睁开眼，雾蒙蒙的余光里，有人拿了几根针悬在他面前，那明晃晃的光彻底把孙策折腾清醒了。
“你……是谁啊？”孙策下意识往后退，拽了拽身上被子，活像被强迫的良家妇男，“这这这……等等！你到底是谁啊！”
头部一瞬刺痛，大脑中一片空荡荡，他愣了几秒，搜索记忆无果，他不可置信地问道:“我……我又是谁？”
然后又指着周瑜手上的针和火:“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周瑜下针的手一顿，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熄灭了掌心托起的火焰，颇为熟练地接话:“我叫周瑜，你叫孙策。我是这山上神仙，你被人暗算之后昏倒在我家门口，然后我把你捡回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火，握拳熄灭:“抱歉，这是给你熬药时点的，忘熄了。”
今早起床他就觉出来不对劲了，大魔王比平时要暴躁许多，等他反应过来时眼前这人已经发疯暴走出了无涯山，他跟那人打了一架，期间还被失了心智的孙策拽脱臼了一条手臂，他一怒之下活生生把人一脚踹进了一方石洞里，片刻都不敢停地继续给这人灌输仙力。
孙策就是个无底洞，他算是看出来了。
不仅是个无底洞，还是个赔钱货，成天就知道往外面跑，迟早有一天给他捆严实了。
周瑜内心腹诽不停，下手却十分果决，数十针毫不留情地封住了孙策全身几道大穴。
孙策还没从脑子空空的状态中回神，就已经全身僵硬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周瑜撬开他的嘴，硬灌了一碗药下去。
本来孙策还在疑惑，喝个药为什么还要封他穴道，等到那药入口的刹那，孙策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这是放了多少黄连啊！
周瑜捏着他的鼻子抬高孙策的下巴就往这人嘴里灌，不快不慢，维持在一个让人喝完再继续的速度，贴心又残忍。
孙策动不了，全程苦皱着脸，喝完后他躺在床上，差点以为自己也能成了神仙。
原地升天的那种。
“哇塞，这就是你的仙邸吗？”孙策恢复能力非常人可比，没一会儿就从躺尸状态满血复活，兴冲冲地想去参观一下。
“随你。”周瑜忙活着要收拾残局，随意挥了挥手，一声令下，孙策就蹭一下窜了出去。
思考了一下为什么这人每回都这么好奇，周瑜收拾完后也跟着他到了无涯天池。
他看着孙策一个人静静站在那里不闹腾，还有点不太习惯:“怎么了？”
孙策摸着下巴皱眉看着眼前水池，不确定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周瑜心里咯噔一下，强压下心底不安:“是吗？”
孙策偏着脑袋想了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旁边的周瑜上前想拽拽他让他别想了，结果脚底一滑，“噗通”一声跌进了水池中。
孙策当即抛了所有的想法:“喂，你没事吧？”
本来他还想着神仙能出什么事，但看着周瑜在水里面挣扎求生的模样，还是沉默了一下。
“就你还神仙？”孙策看着水底下扑腾呼救的周瑜一阵无语，随手一扔身上外袍纵身跃入水中，被池中的水冻得一个激灵，一边在心里咒骂几声这是什么水深火热的酷刑，一边拨开水浪握住某个不靠谱神仙的手腕。
周瑜似乎吓得不轻，呛了好几口水，哪怕被孙策拽住了手腕还是在拼命挣扎着。
“你这神仙……”孙策黑着一张俊脸被人打了不少下，失了耐心地把人往怀里一捆，“真是烦。”
无涯水池由千丈冰浸泡而成，其中寒冷程度自然无需多说。周瑜的身子比这池子里的水暖和不到哪里去，孙策环住那人微颤的腰，像是做了无数遍一般熟练地俯身渡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只是单单看着这个人，他就有一种仿佛走过一生的错觉。
一吻毕，周瑜劫后余生般喘着粗气瞪大眼睛看着孙策，跟受惊了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小废神。”
孙策一手揽腰一手托着周瑜的身体，碧波水纹荡漾，他对于怀里瞪着眼看自己像猫儿似的小仙人，作出了中肯的评价。
周瑜:“……”
他一声冷笑，毫不留情地提起膝盖抵在那人的腹部，目含警告。
孙策立马改口:“万能的神明大人。”
待二人从水池中出来后，已经是浑身上下都湿透的状态了。周瑜选择无视某人嘟囔念叨的那句“这么怕水为啥在门口修一个池子”，对拧着衣服的孙策道:“转个圈。”
孙策挑眉看他，依言转了个身，惊喜地发现全身上下已然干透，他目露惊奇地看着周瑜:“原来你真是个神仙，那以后就不叫你小废神了，小废神。”
他一时嘴快没过脑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周瑜一脚踢进无涯池里了。
“喂，还不赶紧给大爷我上几壶好酒？”
一进门，孙策就像是到了自家地盘一样，大爷似的往藤椅上一瘫，抬手招呼拿了把扫帚要打扫的周瑜。
周瑜捏扫把的手一紧，差点没忍住把这位当成垃圾扫出去:“你当这是哪儿啊？有事请掏钱的道理懂不懂？”
“你不是神仙吗？”孙策饶有兴趣地问道，“没学点什么点石成金的仙术？”
周瑜低头扫地，懒得看他:“神仙也要遵循人世间的规则。”
“哦——”孙策状似明白地长哦一声，笑眯眯地指着身后春暖花开的小屋，“那在雪山上建这个不违反？”
“………………孙策！”
眼见人真要恼了，孙策连连摆手投降，眨了两下眼想了想，伸手解开自己腰带，把一身外袍无所谓地扔给周瑜:“喏，换钱去吧。”
周瑜扫帚一个上挑接过，毫不迟疑地将其直接扔出了门口，警告道:“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剁碎了喂狗。”
孙策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锦衣被不识货的某人扔走，哭笑不得地往后一仰，边嘀咕着“败家神仙”边抬手遮住了眼。
他虽然不记事，但那身锦袍摸起来柔滑得很，料子做工都属上乘，他八九不离十是一个公子哥，还是个很有钱的公子哥。
这方藤椅倒是寻了个好地方，正靠着一树合欢，枝上只冒出来些许淡红色的绒毛小花，被风吹得一丛丛摇摆不定似远边起的霞，孙策抬头看着，没一会儿就枕着胳膊闭眼小憩。
周瑜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本就毫无尘土的地面，视线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落在悠然自得的某人身上，莫名生出了自己是仆人的错觉。
气闷的周瑜一把贯了手里扫帚，大步向前准备把孙策从躺椅上揪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才是这个房屋的主人好吧！又救人又管饭的，这位客人是不是太不客气了点儿啊！
他的手都伸到了那人衣领处，狠了狠心，还是没能做出这种过于损人的事，于是气鼓鼓地蹲下来，看着那人熟睡的脸发呆。
他突然想起来讨药那天月重影跟他说的那句话。
“弃明投暗，说的可不就是你？”
紫衣男子没好气地把香扔到他怀里，抱着手臂咬着牙恶狠狠地嘲讽。
“真是个慈悲为怀的大善神。”
才不是呢。
周瑜托着腮看着孙策的脸走神，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瓷实滑嫩的皮肤，顿了一下似乎手感不错，没忍住又动了一下。
他这一颗慈悲心。
也不过只装下了眼前这个人罢了。
四、谎言
夜已将至，面对孙策的盛情邀请共享床榻，周瑜选择一脚把人蹬下去:“睡地上。”
孙策撇嘴，团了团从屋门口捡回来的外袍，委屈巴巴枕着胳膊侧身睡了。
周瑜静静躺在床上等了片刻，确认那人真的进入梦乡后坐起身来，拿出袖子里的一根香点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蜷成一团的孙策。
深夜里，那人身上的红色气息凝成了实质，浓稠得像是在张着一张血盆大口要吞噬一切。
周瑜目光平静，面不改色地划了自己手腕一刀，滴下的血被那红雾迫不及待地吞咽下去，然后似是被烧灼一般痛苦地扭曲挣扎。
那香点燃之后不生烟，却有一种奇特的香气，皎洁雾气自周瑜身上一缕一缕地抽出，先是缠绕在那支香周围，最后又环绕在孙策身边，代替了那人身上的血红雾气。
几个周天运转下来，周瑜脸色早已苍白如雪，他又强撑了一会儿，等到那人身上环绕的渐渐成了白色才长舒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软绵绵地往孙策身上一砸。
孙策半夜睡得正舒坦，突然被人一击即中立马清醒，他先是轻嘶了一口气，有些懵懵地看着身上的白衣男子:“……你是……谁啊？”
周瑜疼得额上冷汗直流，闻此话没忍住勾了唇想笑，却是痛得笑都扯不出来。
痛到极点，他模模糊糊地想，孙策叫他小废神也没什么错，他现在只一身仙骨撑着，仙力早就剩下几丝，哪天化成原形变成一根藤蔓他都不奇怪。
“我叫周瑜，你叫孙策。”
浑身力气渐渐消逝，死撑一夜，周瑜早就累极，疲惫地往那人身上一跌。许是太累，他也没了以往那人失忆时给人乱编造过往的精力。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周瑜抿了抿唇，说出了那句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话。
“我是你的爱人。”
孙策下意识地把人接住，然后因为这一句话愣了愣。
周瑜感觉到那人的僵硬，有点想笑，最后还是忍住了，留他几分体面。
他自暴自弃地想，反正都会忘。
那他占点便宜，自然不过分。
周瑜沉沉昏睡过去之时，月重影的传讯在他脑海中响起。
“明日是中元节。”
中元节，鬼门大开，孙策受其影响最深。不用月重影提醒，凭着这几天孙策越发难以压制的魔气，周瑜都知道这次怕是一场硬仗。
孙策一脸茫然地看着拿着绳索把他死死捆在床上的周瑜:“……这是……干什么？”
一觉醒来后的周瑜再次整理好仪容仪表，全身上下都是神仙的正气凛然:“一种新玩法。”
自昨晚晕倒前骗这人说两人是伴侣关系后，孙策莫名对周瑜生了一点儿难以分清的心思。他一听这话，有点脸热地轻轻挣扎了两下后躺平，口是心非道:“这样不太好吧……”
虽然什么都忘记了，但一觉醒来就有美人作伴，怎么想都是他赚。
周瑜面无表情地又加固了一遍，见那人似乎是动弹不得了之后浅浅一笑:“你今天就乖乖呆着，我还有事。”说完，转身推门就走了。
独留孙策一个人在后面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一颗少男心霎那间破碎。
周瑜要去的地方是乾桂宫。
月重影惯会享受，宫殿和他幻化的那间小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殿前栽了两树桂花，还养了几只凤凰，其中一只趴在他怀里乖巧得不行，周瑜看得眼馋，想着要不拐一只带回去给那人玩玩。
“你就这么放心他啊，把那样一个魔头就轻易丢在无涯。”月重影端着茶盏轻抿一口，然后黑着脸抬头看向周瑜，“你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是个什么样儿吗？”
不等周瑜扯开话题，他自顾自地道:“身上魔气神力交杂混合，一身灰败之气。倘若你不是与我同出一门，我怕是早就以为你是个死人。”
他瞪了一眼赔着笑的周瑜:“也就你舍得，不仅交了一身神力，连本源也能说给就给，那人喝药喝得可还愉快啊？”
满满的担忧被隐藏在故作讽刺下，周瑜挠了挠头，无奈地叹气道:“我会好好注意的。”
“你注意个……”月重影气急，险些脱口骂人，顺了顺气后没好气地开口，“你要找我也是找错了人，驱除魔气我从来不感兴趣，唯一一个知道的法子也告诉了你。”
静静听完的周瑜没什么表示，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这样啊……”
“但是我警告你周瑜。”月重影放下茶盏，难得正经地严肃道，“把自己全身本源仙力交代出去，你也就离死不远了，若是不想让我帮你收尸，最好还是断了这个念头。”
周瑜摆了摆手，笑道:“自然，我惜命得很。”
这里既然也没什么办法，他只得起身告辞。
“我还有一点，特别好奇。”
正准备转身之时，身后月重影又把他叫住。
“你自小生在门派里，后来成神更是很少下无涯，这个孙策……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值得豁出命从师尊手底下救下他？”
世界一瞬寂静，唯有宫门口几声凤啼婉转低鸣。
良久，那人的声音才自浅淡微风里响起。
“大概是因为……我也是个呆子。”
月重影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摇曳花影下，眼前人抬头看树上的花，他的侧脸被斑驳光影切割成好几片，单薄破碎。
他收回视线朝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因为百年前有个少年信誓旦旦说他会成神。
于是他就真的成了只为他一人而存在的神。
周瑜在回无涯山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了。
他暗暗提速，还没能走到那间小屋，就被人拦在了无涯池前。
——“你就这么放心他？”
周瑜深呼一口气，觉得月重影简直就是乌鸦嘴转世，同时心中也在扼腕叹息，还是捆得不够严实啊。
发丝被凌冽剑气硬生生削去几根，有一把剑，横在了周瑜眼前。
剑锋鲜红似血，漾着几道清冷剑光。
周瑜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
五、合欢
周瑜自从成神之后就不太常下无涯山了，打定主意老老实实当个游手好闲的散仙。几次下山，都是因为那位在破庙里眼睛亮亮想学法术的小少年。
只不过他成神晚，等到能下界时那座小镇早就被战火所侵蚀，他凭着记忆找到西街的那户人家，早已墙倒成废墟。
周瑜抚着那方残破废墙，毫不迟疑地转身继续找。
他还记得，他欠了那人一壶酒。
堂堂一个神仙，就只能凭着“孙策”这个名字，寻了百年。
直到有一天，前鬼蜮之主噬月魔君被仙界联手追杀逃到无涯山，周瑜本来就打算窝着不凑这个热闹，却在看了那人一眼后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冲进仙阵，在众神手底下硬生生救了一个魔出来。
噬月魔君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名号甚至能止小儿夜啼。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魔根本无药可救，只有周瑜一个人肯信他。
“师尊，给我半年，我有办法让他从善。”
满身是血的山神护着身后昏迷不醒的魔头，跪在地上抬头倔强地看着那个名义上的师父。
那人看了他良久，末了发出一声叹。
“半年太久。”男子衣袍曳地，白金色花纹在冰的衬托下越发孤冷，“我只给你三个月。”
周瑜一直吊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匀了出去，他现在才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堵在嗓子里的那口血终于咳出。
“三月后，这世上若还有噬月魔君，我必杀之。”
那句话掺了仙力，震得周瑜又是一口血喷出，他朝师尊离去的地方重重磕了一下头，背着伤痕累累的孙策回了无涯山。
那一天，他把孙策安置在住处，看着那人比那时候硬朗了许多的侧脸，一个人靠着那方床榻蹲下，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发着抖。
他在人世间找了那么久的少年，在鬼蜮里浮沉了近百年。
第二日他就去找月重影要问尘香，被人逮着一顿痛骂，说他猪油蒙了心。周瑜当时无所谓地想，倘若那猪油姓孙名策，对他来说也不赖。
殇华引，是一种以问尘香为引，戾气过渡，转移到自己身上的禁术，这就是周瑜想的法子。辅以自己的本源仙力，他有五成把握炼了那人一身邪骨。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相信，这人仍然是百年前在破庙里说自己不想当一个只知道大杀四方的将军，是那个心存善念的少年。
每晚给那人点上一根问尘，以自身仙力镇压被移过来的魔气，再把自己的仙力渡给他。过程很是凶险，一着不慎，戾气反噬，两个人都会被那冲天魔气吞得一点儿也不剩。
周瑜倒是不怕死，只是这方法有一点不好，孙策的记忆也会跟着被剥离的戾气逐渐消退，以前是三天一次，到了后来临近中元，几乎每天都要问周瑜一声他自己是谁。
周瑜起了兴致逗他玩，一会儿编造仇家一会儿说是陷阱，甚至都能开玩笑地举起自己那截被入了魔的孙策狠抓过致使脱臼的手腕，笑着说是他轻薄。
然后，重复那句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
“我叫周瑜，你叫孙策。”
……我是你的爱人。
这句只敢在心里想想，唯一一次说出口，还是鬼节前夕，他仙力耗尽，懒得再戴上冷静自持的面具，终于放肆了一回。
孙策自己都会发问:“你一个神仙，为什么这么照顾我啊？”
每每这时周瑜都会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你是呆子。”
他费尽心思刻意拉近两个人的关系，还演了一出掉进自家门前池子的戏，这人却始终是正人君子一名，简直让他怀疑起眼前大魔王的真实性。
这位看不清楚别人心意的魔头，可不就是个呆子。
那些像是偷来的的日子里，他最喜看孙策卧在树下，以天为被与花为伴，合眼小憩休息。
月重影早跟他说过，“殇华引”是上古禁术，虽能消尽戾气，可反噬甚重，戾气还未消，自己就先魂飞魄散的先例数不胜数。
为孙策除邪过程中，他都不知让梦魇缠了多少次，神力尽散，连让这屋存留的法力都难以维持。有几次，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死。
可他偏偏也像入了魔，哪怕是死，也要护住那株合欢树。
因为他当时突然有个极其荒唐的念头。
倘若他死后，能葬在这树底下，就好了。
神之肉身化腐，可保这棵树千年不死，枝繁叶茂。他本是一株藤蔓成仙，归于尘土，化为肥料也无不可。
合欢啊，合欢。
快快长大吧。
等到那人累的话，就还有一方阴凉，可许他安稳片刻了。
“噗——”
刀锋穿心而过，周瑜偏头，呕出一大口血，有几滴不慎落在孙策鲜红广袖上。
眼前人戾气冲天，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那群神仙吸引过来。
周瑜眼前一片模糊，他努力睁大眼，理智想着还得赶紧解决眼前这个尽惹事的祸害，脑中却空白一片，恍然间，似是看见了从前的场景。
那间他幻化出的山野小屋里，他把因为熬药烫伤了的手递过去，泪眼汪汪道:“好疼啊。”
那人斥他毛手毛脚，接了冷水泼在在他手上，又翻出一些备用草药给他敷好。
知晓明明施个法术就能好的二人都默不作声，在无涯雪山难得的温和日光中，用包扎这个借口小心翼翼又明目张胆地靠近。
他枕在那人肩上，有一搭没一搭道:“孙策，我这人怕疼得很，最怕被刀捅了。”
有人轻啧一声，没说什么神仙怎么会怕疼的风凉话，像是立誓，又像是宣言，侧脸被屋前树荫照得明暗闪烁，说以后没人会动他。
冷洌如风的眉眼带了几分缱绻，他抬手反扣住那人手腕，轻声唤道:“孙策。”
我好疼。
“我……不疼。”
有藤蔓自手腕缠上，注入全身最后一丝法力，而后像是安抚一般轻轻撩了撩孙策腕上护甲，致使有人的血红双眼一瞬清明。
六、神念
百年前，暴君当道，生灵涂炭，神降罚于世间，战火烧至偏远安宁村庄，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噬月魔君就诞生于此。
双亲被屠，义兄欺骗，部下背叛，曾经被人祝福会成为一代名将的人，活生生从地狱里爬出来，成了臭名昭著的魔头。
他不想成魔的。
谁又是一生下来就是魔呢？
唯有无路可走，无人可依，心灰意冷之下，从鬼蜮破恶鬼而出。
求神吗？
他求过。
在因战火波及而无人问津、破破烂烂的神庙里，他放下三根已经断了半截的香，对着那方破损的神像虔诚一磕。
他那时还会调侃调侃自己，想着自己从前还见过一个小仙人，不知他现在成没成神。要是成了神，现在他这般落魄，可不得傍上小仙人的大腿吃香喝辣。
然后。
神不救他。
他坠入地狱，暗无天日。
成了魔之后属于人的记忆都渐渐淡忘了，他却仍然记得那个小仙人，然后总会懊恼自己当年太过洒脱，只知道回答别人的问题，不知道问一声那人叫什么。
他不是那种杀人如麻的魔头，大抵是因为心里住着个神仙的缘故，他做事都带着一丝佛性，常常让手底下的小鬼都快分不清自家大王是魔是神了。
但他并非无罪，他也杀过很多人，有报仇，也有泄愤，他并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像是染了血，他闭上眼，默默把人锁在心里最深处，不沾半分血腥。
鬼蜮之主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他本身懒散，自然懒得管手底下的人。却没想到新上任的那位更是心狠手辣，甩得一手好锅，把干的破事一股脑儿全推给他。
谁想当冤大头，他杀了那人之后本就是伤痕累累，偏偏那人死前还不忘阴他一把，叫了那些个闲的没事干就知道伸张正义的神仙来灭他。
他逃到了从小扎根的那个小镇，寻了靠近的无涯山，已经做好了死在那里的准备。
生与死都在那里，落土归根。
不过还是有些失望。
还没能见到小仙人，不知道他成神了没有。
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大概是他还有救，上天也开了眼。无涯山一战，他力竭之时，有白衣仙人拼了自己一身神力，自己受了伤也要护着他从仙阵里逃出，两人却不慎掉进那方天池中。
池中冰冷刺骨，他早就没了力气，生无可恋地想自己怕不是要成为第一个被淹死的魔，有人却撬开他的唇，渡了一口气给他。
他睁眼，看清了眼前人与破庙那惊鸿一瞥相差无二的模样。
池中央，魔头的红衣与仙人的血混在一起，像是绽开了大片大片的海棠。
那之后他就失去意识了，不知道小仙人为了救他又干了什么，只知道再次醒来，自己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脑海中多出的记忆。
那是他失忆时，和那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些记忆里，有一句话被重复了很多遍。
“我叫周瑜，你叫孙策。”
周瑜。
他默默跟着念了几遍，泪却在一瞬落下。
他听见了后面那句被人死压心底，却仍是挣脱束缚脱口的话。
“我是你的爱人。”
中元节魔气最盛，他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被魔气操控失了神智，挣脱了绳索，心念一动把自己的佩剑唤了回来。
他不想的，他在身体里拼命呐喊，他控制不住自己，等他反应过来时，看见的只有白衣不再，满身是血的周瑜。
他站在那里，抖着手，剑掉落在地上，溅起一片血花。
倒映在眼前的，只有那人了无气息的模样。
一切又跟记忆里那个染血的夜晚重合，他也是这般无能为力，亲眼看着双亲在他面前被活生生砍去头颅。
就像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将那把剑捅进那人的胸口。
其实那把剑是有名字的。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想着等他醒来一定要拉着小仙人介绍，好生说道说道。
那把剑，叫神念。
他以前偶尔还做过与小仙人把酒言欢的美梦，梦醒后周身却空无一人。于是这把跟着他闯过无间地狱荡尽鬼蜮的剑，被他取名叫神念。
神念，念神，颠倒之间，天差地别。
好比一念神魔，毫厘之差，天堑永恒。
孙策跪倒在地，抱着怀里已经失了温度的人，平生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神力都给了他，周瑜早已化为原形，成了孙策手里的一条藤蔓。
如果。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好心神明的话……
能不能救救他。
救救他的……爱人。
无涯天池红衣铺地，被此地动静所引来的各方神明，只看见魔性不再的魔头跪倒在地，紧紧抱着怀里一株藤蔓，茫然得像是世界一瞬坍塌的孩子。
七、终途
“最后，山神与魔头同归于尽，无涯山自此再无神仙相护，山上积雪一夜之间坍塌，再也没有‘厚雪何觅无涯枝’的奇景了。”
折扇一合，桥底下的说书人捋了捋胡子，博得了稀稀拉拉几下掌声。有小孩拽了拽他的衣袍，说书人顺着动作低头看去，那个小孩抬起一张小脸，小声问道:“那神仙哥哥呢？不都说神仙不会死吗？”
说书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不耐烦道:“小孩，知不知道同归于尽是什么意思？”
小孩茫然地摇头，说书人自觉无趣，厉声呵斥了几声让他放手后就走了。小孩瘪着嘴，正想跑上前再问时，一颗糖葫芦被人掰下来从左侧探出塞进他嘴里。
小孩“唔唔”哼了两声，回头看去，一个身着大红色衣袍的男子肩上扛着一个糖葫芦靶子，蹲在他面前撸了一颗糖葫芦又塞进他嘴里。
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一瞬发亮的样子，又从糖葫芦靶子上拿了一串递给他，见他欢呼雀跃的样子勾唇笑了笑，站起身后摸了摸他的头:“在这儿听什么妖魔神仙的故事，赶紧回家吧，天都要黑了。”
“才！才不是妖魔！”小孩舔了舔嘴上的糖渣，虽然对眼前这位好心哥哥好感骤增，还是气鼓鼓地叉腰为魔头说话，“那位噬月，明明是个好人！要不然怎么会一直跟着山神大人？我娘说，能跟着神仙的都是好人！”
男子扑哧一声乐了，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再反驳。旁边跟着的小孩们都被那糖葫芦吸引了视线，纷纷来向他讨要，有几个皮一些的孩子甚至还跳着想自己拿下来。
“哥哥！也给我一串吧！”
“就是就是，俺也想要……还有小花，俺得要两串！”
“哥哥别听他的，小花的那串我给！”
“给我给我嘛！”
“不行哦。”男子站起身来向后一撤步躲开，扯唇笑了，“哥哥家里也有小孩，想吃这个很久了。”
那几个孩子皮惯了，纷纷表示不相信:“哪里有啊，哥哥骗人！”
“没骗你们，他要是吃不到了生气了，哥哥也会很生气哦。”男子摇了摇手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所以赶紧回家吧，回家晚了的话，爹娘会担心的。”
“孙策！”话音刚落，不远处抱着手臂等得不耐烦的白衣男子开始喊他名字，“怎么这么慢！”
“来了来了。”孙策脚尖一点，迅速向前略过人群，摘下一串糖葫芦递至男子唇边，待他启唇要咬的时候又瞬间退开，笑道，“喏，小孩儿，需不需要哥哥喂你啊。”
“滚！”男子脸上霎时覆上一层薄红，他气呼呼地接过糖葫芦后毫不留情地拂袖甩开孙策的手，换来孙策一句小声嘀咕“真绝情”后也不生气，只是赏了他一记白眼。
夕阳之下，孙策看着眼前人一手拿糖葫芦啃一手托在下面接着怕掉落的模样，目光温柔。
周瑜囫囵吃了两颗，视线又被一边的糖人夺去了，也不管刚刚那串糖葫芦了，喜新厌旧地随手往孙策手里一放，扯着孙策的衣袖就往那边摊子走。
孙策任劳任怨地提着东西，加快步伐，跟上那人的脚步。
一白一红的身影渐渐隐没于人烟，一前一后，直至同行。
那一剑，刺穿了周瑜真身的一条藤，被戾气尽消的孙策护了百年，才再度复生。
周瑜醒来看见孙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好久不见”或者是“我很想你”，而是一句“败家玩意儿疼死我了”。
前鬼蜮之主哭得稀里哗啦，抱着怀里的小藤蔓不松手。
小藤蔓装了半天高冷，还是随着心意伸出手来抱紧了那个人。
此生我与你。
无论是成神或是向魔，终究殊途同归。
fin.
*我！终于！码完！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疯
*这绝对是我有史以来写过最艰难的一篇文，反复改正推敲，歌也翻来覆去听了好多遍，甚至把它做成了闹钟铃声（拼）到最后仍然感觉不是我想的那般样子，几次更改，依旧不得要法，算是仍旧带着不完美的一篇吧
灵感来源于“不管是谁，我会把你们豆沙了”
ooc预警，写了一个温柔里带点腹黑的舅舅
时间线为电影后续，事情尘埃落定之后
杨戬心软一事，众人皆知这纯属放屁。
世人只道冷血无情的二郎神把亲妹妹镇在华山底下，掳走妹妹骨肉让其活生生与母亲分离许多年不得相见，致使闻者流泪听者自挂东南枝，就这样还心软？
那怕是没几个硬的了。
每次沉香看见别人对着正吃饭的他和杨戬或窃窃私语或交头接耳时都会忍不住摔筷子撸袖子准备干架一条龙服务。
最后结果都是被杨戬拖回去。
“你忘了你刚下通缉令？”杨戬架着小孩往外走也不忘捏个法决把饭菜收拾好打包，三贯钱一份的红烧肉，鼎香坊倾情推出，他不想浪费，“这是又想上一次？”
沉香嘀咕:“你都越过狱……”
话还未落就被人弹了个脑瓜崩儿。
沉香捂着额头，依旧有些不服，趁着杨戬付钱的功夫当即立断转身叉腰对着餐馆一声吼:“我是杨戬他外甥，我们俩好着呢！谁再敢编排我舅舅，我就灭了他！”
全场安静如鸡。
杨戬再不敢耽搁，脚下发力，使了九转玄功拎起沉香的衣领扭头跑路。
于是各家各坊又多了几条传闻。
惊！二郎神为灭杨家全家，竟残忍将亲侄子捆在身旁准备折磨至死！
末路中的一声绝望嘶吼，为你解密杨家叔侄不为人知的秘密。
侄子被逼无奈只得含泪奉侍魔鬼，这究竟是神仙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传闻到了沉香耳朵里后，老康和老姚一人拖一条胳膊才勉强把这小家伙拽住。
“我明明是外甥……！”沉香扑腾着两条腿挣扎无果，只能拼命喊出他最不能容忍的一句，被哮天扑上来蹭了一脸口水更郁闷了，“这到底是谁传的谣言？！”
“你看二爷都不在意。”老康拉他拉得人都拉长了几厘米，老腰都要断了，急中生智，忙示意坐在飞船前端撑着下巴看云层发呆的杨戬，“外甥侄子又有什么呢？”
沉香一顿，眯起眼睛。
结果还没轮到他出手，老康就被飞来一道口琴音浪差点掀出船去。
“舅舅，你心软，特别容易吃亏。”
这是沉香在某天托着腮看着杨戬近一个时辰后说出来的话。
杨戬看了他半晌，又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沉香重重点头。
他记得那人说过自己下手太狠，又在魔家兄弟抓他时放一个明面上的逆徒走，即使在知道自己的师父就是那位幕后操纵者之时，也先是想着去找师父当面对质，而非听信一面之词。
杨戬看沉香那副不似作假的模样，有点无奈地笑了。
他心软这事儿，那三只猴儿恐怕得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于是那一天，沉香兴致勃勃就开始教他眼中那位杨·柔弱善良心软滴神·戬怎么做抹脖子的动作来威胁别人。
“想要从一开始就震慑住对方，首先就得学会抹脖子这一项技能，这样才会一击毙……呸。”沉香正说着，接收到他舅舅意味深长的目光后瞬间改口，“一击即中，获得赏银。”
“你看，就这样。”他先自己做了一遍，手指轻巧在白皙脖颈上略过，微微上扬的下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桀骜嚣张，“眼神犀利凶狠，动作流畅标准，同时表情也要到位。”
他自己先想了想，然后拆分:“大概是三分讥笑三分轻蔑三分嫌弃。”
杨戬哭笑不得跟着自家小孩学抹脖子，手跟着他摆，听着小孩讲解得头头是道，问:“还有一分呢？”
“一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
杨戬微愣，然后故意板着脸去挠他:“什么意思，现在就开始嫌弃我老了？”
沉香怕痒，杨戬又故意逗他，下手失了些分寸，他被杨戬挠的眼泪都飙出来了，说话都断了片:“别别别哈哈哈哈，没，没哈哈没有嫌哈哈哈……”
沉香笑得直喘，把自己蜷成一小团也不忘硬气地朝他比划比划，动作软绵绵的，没点儿威慑力。
杨戬快被他逗乐了:“还比？”
沉香秒认栽:“错了。”
不过虽然沉香教了杨戬，他也不认为杨戬会做这个去挑衅人。
毕竟他一般都懒得威胁，直接开打。
后来两人赚赏银时路过一个小镇。
小镇远离皇城，不受战火波及，难得是片桃源宝地，民风更是淳朴彪悍到不行。
例如现在。
沉香黑着脸看着面前脸色通红如番茄的男子，周围是小贩或者路人的友善注视，起哄声连连，大概都没见过男子对男子大胆示爱的场面。
他手心直发痒，刀快忍不住出鞘:“麻烦你让开。”
沉香无论是在师门还是离开金霞洞随杨戬游荡四方时都没遇见过几个人，在他眼里，人大体可以分为三种:需要抓的，不需要抓的，以及杨戬。
头一次遇上一个分不了类的，他不想让这人下一秒就被他弄死。
男子对于沉香散发的不友善气息完全不在意，只是脸色更红润了几分:“我，我是真的很中意公子你，希望你能成为我的……”
后面那两个字还没吐出来，就被忍无可忍的沉香抬起手来预备一掌扇飞他，末了想起自家舅舅苦口婆心的劝告才勉强克制停了下来，却被男子一把抓住了手腕，眼睛亮晶晶:“公子，你要相信我的真心！在两天前你刚来这里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孤身一人实在不安全，但在下会保护你……”
沉香面无表情地听着，有两点疑问。
他身边跟着一男一狗，哪里孤身？又是哪里一人？
另，他还需要保护？魔家四兄弟用刺出大窟窿眼的胸膛、扯秃皮的貂与事后被撕烂的伞为沉香代言。
说动手是真不含糊。
沉香舌头顶着脸颊一侧，手上金光微闪。
眼见一场表明心意的温情戏马上要演变成看我七十二死法，有人出面及时拯救。
杨戬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到了两个人中间，礼貌把男人的手抽出来:“不好意思，这是我外甥，并没有孤身一人。”
语罢，杨戬本能察觉到不对，本着忠信礼义廉抬起一根指头意思性地挡挡。
有点晚了，九转玄功发动，男子直接被余浪掀出去两米远，重重一声响摔在地上。
围观群众的叫好声戛然而止，生生卡了一拍。
这还是杨戬帮那人挡了一点的结果，虽说不多，但好歹是片心意。
沉香左右掰了掰手指骨节，咔咔作响，在一片寂静中尤为响亮扎耳。
他冷冷道:“想死，我成全你。”
杨戬叹了口气，这要是闹出人命来，甭管那悬赏令上的人还能不能逮到，恐怕哮天和老康老姚又得再救一个蓬莱逃犯出来。
杨戬只得给自家小孩顺毛，摸着他的头道:“我已经找到那个人的行踪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杨戬都这么说了，沉香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能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拉着杨戬的手就走。
男人爬起来瘫坐在地大口喘气，还没从劫后余生的大起大落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年长些许的那名男子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笑。
他一愣。
然后他看见那个男子缓缓抬起没被小孩牵着的那只手，朝他做了个标准的抹脖子动作。
干净利索。
脸上的笑也变了味，唇角弧度下压。
他向来是一个好学生，学什么都快。
三分讥笑三分轻蔑三分嫌弃。
剩下一分不是朝气。
是不自量力。
对谁的，不言而喻。
fin.
*我是屑，我就喜欢白切黑嘿嘿嘿（被打）
*说好了是18写完发了，结果泡脚泡睡着了所以晚了非常抱歉（虽然但是泡脚真的很爽）
人生中第一篇不正经文竟然是献给杨戬的（）
虽然我看电影看得晚，但这入坑确实够快（）
脑洞产物√
半夜发疯√
杨戬那天晚上喝醉了之后直接歇在了酒吧里。
在完全醉过去之前，他干了一件在喝酒时就想干的事。
把他一眼相中的那位拐上了床。
真正注意到那位是在刚坐下的时候。
长得很好看的一个人，碎发遮不住那略带冷意的眉眼，反而带了一点若有似无的朦胧意味，左耳还坠着一枚银色耳钉。他点了一杯橙红色的酒，趴下时倒映在液体与冰块中依旧透着凉意的那双眸，在酒吧里嘈杂人声与迷眼灯光间，一下子就抓住了杨戬的眼。
这些年里能让他真正注意到的人没几个，毕竟干他这行的什么美人没见过，早就有了审美疲劳，那种大众喜欢的类型他随手一挑一大把，看都看烦了。
但那个人很不一样。
长得确实好看，但就是有种杨戬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哪一点都长在了杨戬的审美点上，看得只觉得心痒痒。
于是说一不二杨二郎，极其自来熟地扯了凳子坐人旁边就开始聊天。
那人只是看起来冷淡，真正聊起来更冷淡，杨戬说什么都只是嗯一声。
这种气质他更相中了，晃着杯中的威士忌，借着灯光肆无忌惮地打量那人轮廓分明的线条。
其实他是个正人君子，只不过喝多了，没能控制好自己。
喝多了的杨戬很不要脸地贴着那人的耳朵擦过去，察觉那人的轻微一抖后恶劣笑了笑道:“要来吗？”
大概真的是喝酒喝多了没什么是非，现在杨戬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属于极其严重的性骚扰，放到古代打八十板子放现代要坐牢的那种程度。
但，是，那，人，点，头，了！
虽然从昨晚上一直到如今清醒他都不知道明明一直对他爱搭不理的高冷男子是为什么突然答应了一个流氓的请求，但这不妨碍喝了酒之后脑子水平下降到他养的那只阿拉斯加犬智商的杨戬把人抱回屋。
说真的，倘若不是自己还算有点良知，在那种情况下杨戬早就把人折腾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怎么可能还能让人起来回答他的问题。
“醒了？”
杨戬抽了根烟叼嘴里，没点上，手搭在那人露出的一点肩上，蹭了蹭那一小片肌肤，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又把手收了回去转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那人大概也是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脸下意识地跟着杨戬那温度极高的手掌心走，然后被外面的冷气一吹彻底清醒了过来，听见杨戬的问话后，那人往被窝里塞了塞，轻声“嗯”了一句。
杨戬醒得早，酒也醒得快，往洗手间里用冷水一抹脸就活了，他撑在洗手台上，回忆起自己昨晚上的做法自己都觉得不是人。
浸湿的额发搭在两侧，他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男子的模样，又不可自持地想起昨晚那肌肤相贴的滑腻触感和交缠一起的呼气喘息。
再这样想下去容易犯罪，他连忙掬了一捧水给自己镇静压压火气，再一次唾弃自己不当人的行为。
不过他也不怎么后悔罢了，毕竟这人他是真看上眼了。
“你叫什么？”
杨戬把烟拿出来摁在桌上，随手披了件外套就伸手想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起来把衣服穿上，早起挺冷，在被窝里待久了起不来容易着凉。”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模糊的撩意，被窝里的人红了脸，咳了一声回答道:“……沉香。”
杨戬披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扣衣服纽扣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强自淡定道:“哦沉香是吧，这名儿这姓儿挺少见的啊。”
妈的，他现在有点慌。
他好像真的不是人。
“……严格叫起来，应该姓刘。”那人显然听不出杨戬内心的哀嚎，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不过因为一些事情我跟了妈妈，最近几年……妈妈也因为一些事不在身边了。”
照理说这种时候，想要拿下这人就应该及时奉上安慰展现自己宽阔的胸膛，可惜杨戬现在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他左手抓皱了床单，眉心拧成疙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你今年……多大了。”
沉香把自己往被子里一裹，闷闷的声音自棉被中传出:“……十七。”
杨戬两眼一黑。
……他已经能在脑子里浮现自己被拷上手铐送进监狱的情景了。
上帝，如果喝酒之后勾引未成年在古代挨板子在现代蹲局子。
倘若那未成年还正好是自己的亲外甥。
他是不是可以直接安排枪毙了？
沉香眨了眨眼，看着某人落荒而逃连手机都忘在桌子上的背影，还饶有趣味地撑着下巴欣赏了一番。
杨戬跑了没两步就觉得自己现在这类行为跟拔●无情的渣男一样，硬生生地停在半道上，头磕在墙上，纠结地开始扣墙皮。
他在这儿给自己艰难地做着心理建设，那厢人儿淡定地从窝子里爬出来穿衣服，杨戬昨晚有些上头，掐得他大腿那边儿还留有些淤青，沉香一边呲牙咧嘴套裤子一边翻白眼想着这人还算有良心知道给他清理清理。
他套好羽绒服外套出门，看见拿头撞墙的杨戬还愣了一下，挑眉问他不是走了吗。
杨戬动作一顿，尴尬地让开空间，露出身后那被他抠出一大片的白色墙体。他摸着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这眼前人。
“你知道你现在在我这儿像什么吗？”
沉香抱着手臂，分毫不见昨晚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还带了一丝调笑意味。
“……什么？”
杨戬明知接下来的答案除了渣男就是人渣，还是坚强地问了出来。
“尽显渣男本色的人渣。”
……没想到还能二者结合的杨戬想回家抱狗哭了。
“逗你的。”
抛下这句话，沉香把那人手机拍在他怀里，先一步走出走廊，即将转弯的时候朝身后人挥了挥手，侧过来的半张脸白皙透亮，带着一丝淡淡的粉红，让杨戬莫名想到了昨夜的惊鸿一瞥，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对了……技术要好好提升啊。”小孩仍掺着软糯嗓音的声音在杨戬耳边回响，“舅舅。”说完，少年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有人正巧打着哈欠从旁边房间走出，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走廊处一动不动。他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人是谁后立刻八卦地围上去揽住那人的脖子:“杨经理！真的是你！唉，你怎么会在这儿？”男人像是不敢置信地敲了敲杨戬的头，不怀好意道，“谁之前说的脑子里装了水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啊？”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没有半点回应，男子皱眉晃了晃已然石化的杨戬，揶揄道:“怎么？被小情人抛弃了还是嫌弃了？这么受打击？”
这句话一说出口，杨戬仿佛才从天雷滚滚的状态中回神，他把双手递给眼前的男子，哑着声音道:“你把我抓走吧。”
男子:？
TBC（？）
“今日新闻报道，犯罪嫌疑人杨某因涉嫌●已被警方控制……我们来采访一下受害者，对于杨某你有什么看法？”
已经打码的沉先生:“没什么看法，毕竟我是故意的。”
记者:？
上面这一段不存在！！
*完全图个乐呵，大家能看则看不看就划走
*我们的沉小香确实已经蓄谋已久，只不过老实的杨戬同志还以为是自己喝酒误事拱了白菜，实际上那白菜恨不得跑他跟前被他拱（？）
*就是个脑洞产物，不一定有后续（……）
小甜饼一枚，狗血预警，不喜勿入
终于！终于写完了救命！边咳嗽边码字的感觉真酸爽……
少年人的爱情保质期能有多长？
答案是永久。
Chapter 1
周瑜觉得自己大概是出门忘看黄历，才会玩个狼人杀都能和孙策撞在一起。
估计连孙策自己都没想到，全场选两个幸运观众，一个周瑜，一个他。
在倒霉这一方面，他俩真是棋逢对手，彼此彼此。
一般来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谁知孙策从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给他搞了个脸红红。
“你这是什么装扮……”趁着舞台上的灯光追逐着那些明星狼人杀选手的时候，孙策悄悄靠过来，露出来的半张脸红得彻底，“怎么跟披了张床单似的。”
“这么……”他瞥了好几眼，偏着脑袋想了想形容词道，“风骚。”
周瑜:“……”
他刚结束一场酒会就被朋友拉了过来，身上还穿着酒会上的那件深V领黑色西装，大敞着领口，其上还坠着几条金色链条。
真不指望这位钢铁侠的兄弟了解什么叫遮掩的朦胧美，于是周瑜面带微笑，目视前方，带着一点高跟的皮鞋狠狠踩上孙策的脚尖，不遗余力。
这招很奏效，孙策的脸霎时铁青，甚至还伴随着咔咔咬牙的声音。倘若不是在舞台上，按照这人以往的风格，早就给他表演一出提起不存在的裙子放声尖叫的戏了。
“周瑜，你给我等着。”他叫着周瑜的名字，咬牙切齿。
作为孙策的伪·竹马和真·仇家，周瑜太了解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了。
于是在第一夜，翻开看见是狼牌的周瑜毫不留情地刀了孙策。
同队的一位女性狼人被孙策那张脸迷的七荤八素，说什么也不肯第一把就让他下场。好在另一位狼人经过深思熟虑判定孙策的威胁太大，也跟着周瑜刀了孙策。
瞥见那位女生委屈得咬唇的表情，周瑜有些想笑，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你策哥还是你策哥，腿断了也有人爱。”
那时孙策还没长开，就能凭借着那张脸颠倒黑白，祸乱众生。他只不过是随意地往轮椅上一躺，那懒散劲儿就惹得不少护工偷偷看他。
当时周瑜坐在他旁边，边替这位大爷剥着橘子，边翻白眼。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好看，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就像现在，玩个狼人杀都有人舍不得刀他。
也像马上，竟然真的有人肯信他的鬼话。
“查杀9号。”他把玩着手指，戴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周瑜却能清楚洞悉到那下面恶魔般的笑容，“我是女巫，昨晚是我死了。9号是我男朋友，刚刚和我吵了架，我第一夜就死了，只能是他大义灭亲，上来就刀我。”
周瑜脸都硬了，如果不是顾及着节目，他能直接一套军体拳带走他。
谁是他男朋友？！这小子出柜结亲还带上他，假话咻咻往外蹦，脸都不带红的吗？！
别说，孙策不愧是哄骗过无数妙龄少女的人，这一番真假参半的分析，神一般的查杀方式，竟然真有人敢信？！
顶着众人那或惊奇或暧昧或看好戏的目光，周瑜百口莫辩，一顿操作，不仅没能刀了孙策，还成功把自己带下台了。
周瑜在后台看着屏幕里全身上下写满嘚瑟的人，气得险些喊出“快把朕的速效救心丸拿来”。
第二夜，狼队总算意识到孙策是个狠角色，没怎么犹豫就刀了他，而真的拿到女巫牌的孙策在摘掉面具后，剩下的一瓶毒药毫不留情地带走了狼队的那位小女生。
周瑜看得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人是怎么看出来他的新晋小迷妹是匹狼的，就被下台的孙策提溜走了。
会场外面是个天台，现在已是晚夜，只有寥寥几颗星坠在天幕之上。孙策随意地往栏杆上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瑜，道：“能耐了啊，敢刀我？”
他语气漫不经心，听不出来到底生没生气。周瑜搓了搓因夜风吹拂着而有些凉的胳膊，没回话。孙策看了他两眼，拿起一直搭在手臂上没穿的西装外套。
给自己披上了。
……他想打死他的心一直没变，甚至愈演愈烈。
顶着周瑜能杀人的目光，孙策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这才把外套扔过来。
外套残存着孙策的余温，似乎还裹狭着空气里淡淡的烟草味。
周瑜一伸手抱住，揣在胸前，看着孙策熟练地吐着烟圈，皱了皱眉。
孙策从小身体不好，似乎是肺有些问题，上学那会儿别说抽烟了，闻到烟味都得咳嗽半天。
哪像现在……周瑜抱着他的外套退后几步，自动远离烟味中心，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一根烟快抽完的孙策抬眼看他，突然笑了两声。
他右边脸颊有个梨涡，在上学时周瑜就注意到了。记忆里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那个梨涡会陷下去，跟盛了碗蜜一般。
现在孙策笑着看他，天台没开灯，全靠星光熠熠。周瑜看不清他的脸，却恍惚间又看见了那个梨涡，浅浅的，很好看。
孙策的声音就在这夏夜里响起，透着淡淡的凉意：“礼尚往来，离开那会儿是你先问的，现在也该换我了吧？”
没想到他会这么毫不避讳地提起过去，周瑜一僵，随即佯装若无其事地点头:“好，你问。”
沉沉两声笑，孙策在指尖一点星火间开口:“你刚才……”
“为什么不否认？”
烟火星星点点闪烁在男子指尖，映不出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那你为什么不否认。
这话是什么意思，周瑜自然是懂。
刚才在台上，孙策说是他男朋友。轮到周瑜发言时，他怼天怼地条理清晰据理力争，却从未否认过他说这句话的真实性。
周瑜沉默着，孙策也不催，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两人之间烟雾缭绕，活像电视剧里孙悟空勇闯盘丝洞时看见的场景。
当然，孙策肯定是那只蜈蚣精。
周瑜顺着那只窜进脑子里的蜈蚣精，突然想起以前与穆容在一起闲聊的时候他问起过穆容对孙策的印象，穆容当时沉默了一会儿，说孙策活得像个孩子一样，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什么问题都想得到一个答案，也不管别人到底想不想回答。
就像现在这样。思及此，周瑜总算开口，打破沉默：“算起来你跟穆容也好久没见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有位名叫周瑜的伟人说过，不想回答一个问题的话，用另一个问题让对方闭嘴就好了。
效果显著。空气倏忽一滞，那人悠哉的姿态终于被打破，咬牙的动静在这静谧的夜里清晰可听。又过了一会儿，他发出两声笑，随手在栏杆上摁灭了烟，迈步朝周瑜走来。
身高差距这才显现出来，周瑜差了他将近半个头。
在周瑜脑中迅速刷过“他是不是垫增高鞋垫了”以及“他干啥是不是想打我”之类的弹幕时，孙策动了动他的小手，瞬间把周瑜怀里的外套抽走。
周瑜：？
“周瑜。”他唤道，懒洋洋的，整个人靠得很近，唇色浅淡，似乎还能看见他露出来的一颗小虎牙。
不知谁摁开了天台边缘的灯，浅黄色的光亮起，他略微不适地眯了眯眼，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周瑜许久没见过孙策这般不掺任何与阴险狡诈此类词语挂钩的笑容了，一时间竟看呆了。
他笑着，温暖阳光似天使。
“我冻不死你。”
Chapter 2
认识孙策以前，周瑜从未见过脸皮厚得唯有城墙可比的人。
原子弹都难轰破的那种。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周瑜骑着单车，在拐角处被一个人一把扯住了衣服。
是个人都知道骑着自行车被拽一下是一种多么严重的后果，他差点被人拉个踉跄，赶忙稳住身形回头怒瞪那个拽他的人。
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一副没睡醒的样儿，衬得原本俊朗的眉眼恹恹的。他讨好般地对周瑜双手合十道:“哥们，你也是青江的吧？捎我一段呗。”
周瑜还没反应过来，这位厚脸皮的少年一个横跨就坐在了后座上，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手却是毫不客气地环住周瑜的腰，一副死也不下车的模样。
周瑜:“……”
说实在的，城南区离青江中学确实有不小的距离，带个马上要迟到的同校生也无可厚非。
可关键是……
周瑜费力蹬了两下无果后沉默。
他这个运动废物哪里来的自信带两个大老爷们骑车如飞的！？
身后的少年大概也是看出来他的力不从心，直接上手抱着周瑜的腰往后拉，自己起身让出座位:“来来来，我带你。”
周瑜愣愣地被人放在了后座，少年看着身形就比他壮实不少，大抵是真觉得要迟到了，蹬轮子蹬得飞快，周瑜惯性往人背上一撞，揉着发疼的鼻尖单手拽住少年的衣服。
后来认识了才知道，考上青江的前一天，孙策被几个好哥们拉到KTV唱歌，嗨了一晚上头晕眼花，嗓子也哑得不行，今早不仅睡过了头，还错过了早班车。
他蹲在马路牙子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恰好看见了有人骑车路过，从那人身上的墨绿色校服成功辨认出是自己人，当即凭着自己一张厚脸皮上车。
开学第一天差点迟到没什么，好戏还在后面。
两人看了分班发现都是6班人，索性坐在了一起。孙策嚎了一晚上，困觉逐渐涌上。等到上课，周瑜看着旁边人顶着语文老师死亡目光却睡得坦然的模样，心里由衷叹服。
“同学，你来概括一下这个文章讲的什么？”
老师扶了一下眼镜，面色平静地指着孙策的位置提问。
孙策睡懵后对危险浑然不觉，被周瑜捣了两下后起身，又被小声提醒后一目十行。
那篇文章写的是一个年轻人在地铁上要偷一个女子的手机，女子察觉到了却没有揭穿他，而是念了书里面的一段话，把少年从偷窃的边缘拉了回来。而当女子下车时，她手上的那本书却是另一本，算是一个很温暖的故事。
孙策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看完之后，语出惊人:“这是一个骗子被骗的故事。”
满座皆静。
不知谁先在唇边溢出一抹笑，全班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周瑜也没忍住笑了笑。
在班里哄闹声与老师竭力维持秩序声中，周瑜看见那个少年稍稍低了低头对上他的视线，笑着朝他眨了下左眼。
周瑜和孙策的关系因为这场意外点名突飞猛进，尤其对孙策来说，直接把周瑜当成了骨肉相连的亲兄弟。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他为了周瑜单挑三十次引体向上结果摔在地上断了条腿。
“你说你这……”周瑜去临沅看他时，对着坐在轮椅上哀嚎的孙策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认命地把人推去疗养院，“我是运动差，我可没说引体向上做不了啊，谁让你气老师的？”
体育测试，被念到名字的周瑜还没上前，刚做完二十五个引体向上被老师夸身体素质不错的孙策迈步举手:“到。”
老师:？
周瑜:“……”
后果可想而知。
“我这叫，出师未捷身先死？”孙策自己给他接了下半句，被自己笑到不行。
“这叫逞能不成反断腿。”周瑜替他纠正。
孙策笑倒在轮椅上，半天都没起来。
最后还是护工把他扶起来的。
周瑜眼睁睁看着被护工姐姐们围住、瞬间奄奄一息的孙策偷偷睁开眼，跟他比了个“耶”的手势。
他微笑，回了个中指。
他绝对不承认这是他亲兄弟。
Chapter 3
到最后周瑜和孙策没能在天台打起来，应该是赶到的穆容出了力。
“你俩这是干什么？”费力拉开周瑜的穆容气喘吁吁，“我告诉你们啊，杀人违法还要坐牢啊，你们最好想清楚……”
周瑜勉强克制住自己想掐死孙策的心，甩开穆容的手，算是给他个面子，没继续手上的动作。
孙策倒没有从死神手下逃生的自觉，反而还笑着添油加醋:“这不是穆容吗？最近过得怎么样？和周瑜在一起还好吗？”
这阴阳怪气的，周瑜差点没忍住给他来上一拳。
穆容到底还是个直肠子，被问得愣了愣，回道:“啊……还行，但是我和周瑜没唔……”
周瑜扯了扯他的袖子，警告般地捏了捏他的胳膊，穆容的脸一瞬扭曲，流着泪道:“过得挺好，劳您担忧。”而后他又礼尚往来道，“你呢？”
“不太好。”孙策直白道。
……这话可怎么接。
穆容求助地看了周瑜一眼，见那人侧过来的半张脸灰败一片，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拉着周瑜就要走:“是这样的，那边品牌方正好在叫我们，我带着他先走了。”
拙劣的谎言，但孙策还是挺给面子地笑了两声，做出了个“自便”的动作，就靠着栏杆掏出一根烟来继续抽了。
穆容看着他熟练抽烟的背影，突然就想起来上学那会儿老师给孙策的评语。
“小小年纪，一身匪气！”
当时孙策还会背着手乖巧点头，浑身上下没一点儿能跟匪气沾边。
现在倒是……
穆容甩了甩脑袋把想法清空，连忙又拉又拖把周瑜拽到卫生间。一关上门，他看着周瑜担忧道:“洗把脸吧，你脸色好差。”
周瑜摇摇晃晃地走到水池边上，还没来得及拧开水龙头，胃里一阵翻涌，他撑着洗手台直接低着头“哇”一声全吐了。
穆容“哎哎”了两声，忙上前拍着他的背顺气，正想出去给他拿水润喉时被周瑜拉住了。
周瑜靠在墙上，脸色惨白不正常。
他看着穆容，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
“我想吃炸鸡。”
穆容:“……”
他摊上这位兄弟，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周瑜跟孙策勉强算得上是前任关系。
不过谈恋爱那会儿两人都没成年，这里面掺杂了多少冒失冲动，谁也理不清。
穆容自认是周瑜挚友级别的亲友，却还是在毕业那天被周瑜坑得连底裤都不剩。
他就想老老实实找个毕业照，还没来得及去看成片，就被周瑜拉过去，拍着他的肩膀朝对面那个少年说:“这是我的新欢，我移情别恋了。”
他当时的惊愕程度和那个少年简直不相上下。
若不是当了周瑜快六年的狐朋狗友，他差点以为这人疯了。
喂喂朋友，暂且不提我什么时候跟你搞在一起这件事，你啥时候找了个男朋友也没说啊！
说实话，穆容当时差点以为那少年得扑上来打他。
毕竟那双眼血红的模样，谁看谁怕。
周瑜倒是不怕的，拉着他的胳膊转身就走了，把一个渣男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
可只有穆容知道，周瑜到底还是难过。
他从来没见过周瑜哭，可护着周瑜回家的那一晚，他背着他，后背衬衫湿了一大片。
穆容想了好半天，也只能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安慰:“别哭了……凡事都能过去的。”
闻言，周瑜哭得更大声了。
Chapter 4
“周瑜，看不看电影？”
放学后周瑜刚收拾好书包，就被孙策拦了下来，他扬了扬手中的两张电影票，笑得眉眼弯弯。
周瑜看了一下电影名，没忍住吐槽道:“你这是选的什么啊。”
《下过的雨和十七岁的你》？
这是什么青春伤痛文学爱情小电影？
周瑜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去。”
“哎呀等等！”孙策拉住周瑜，硬生生挤了点眼泪出来，满脸可怜巴巴，“就陪我去看一眼吧，当时手太快抢错了又退不了，就这么让它蒙尘对得起它吗！”
周瑜翻着白眼被孙策拽来拽去，实在受不了松了口:“行行行，陪大爷您去行了吧？”
刚刚还委屈得不行的孙某人顷刻间直起了身子，笑眯眯道:“这周六下午两点，我去你家找你。”说完还给周瑜抛了个媚眼。
周瑜:“……”
周六下午，他准时出门，就看见自来熟的某人拿着他的自行车钥匙开锁，跨上去笑着对他道:“上来吧。”
周瑜一阵无语，上去的时候没好气地跟他抱怨:“我这车都要烂了。”
周瑜的车是从他爸手里“继承”过来的，属于老一辈的童年回忆，对于年轻人来讲就是老土，对于周瑜来说就是，吓人。
他第一次骑这车的时候，被那“吱嘎吱嘎”的声音吓得不轻，总觉得骑着骑着就要散架，导致之后每次孙策要搭顺风车的时候，他都会先担心一下自家车到底能不能撑过这一劫。
孙策看了看那辆车，不以为然:“你放心。”
“烂了也能骑。”
周瑜没忍住掐了他一把，把他的话带上问号:“烂了也能骑？！”
孙策哈哈大笑，带着周瑜从小巷中穿行，时逢秋日，街边的泡桐树跟着自行车“叮铃”喇叭声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孙策带周瑜去的是一家挺老的电影院。
进去时明明已经迟到了十分钟，里面也只坐了寥寥几个人。
孙策拉着周瑜去了三排最好的观影位置，变戏法一般掏出背后藏着的爆米花递给周瑜:“喏。”
周瑜道谢接过，拿了一个塞进嘴里，还被孙策指责“怎么能不第一个赏给他”，无奈只能捏了一个塞进孙策嘴里:“行了吧？能闭嘴了吧孙大爷？”
孙策吞咽间舌尖不小心碰到了周瑜的指尖，惊得周瑜一瞬间鸡皮疙瘩骤起，孙策急忙掏出纸巾来给他擦了擦:“抱歉抱歉没事吧？”
他一片坦然自若，周瑜却是在黑暗中红了脸，只堪堪收回手，不自在地扯开话题:“没事，看电影吧。”
电影其实挺没意思的。
无非是一场误会致使两个人从高中便分开，时隔多年后重逢再续前缘。
周瑜看得脑袋一点一点地只想睡觉，身边的孙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一直在跟周瑜聊天，嘴就没停过。
“哇塞这个男生也太不是东西了吧，把一个女孩子丢在那里不管了？”
“这样还要喜欢他，这女主真够深情的。”
“我的天，还有这一出？对不起对不起，骂了你两个小时的渣男。”
周瑜被他吵得根本睡不着，忍无可忍打断:“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前后座投过来赞同的眼神。
孙策假意哭唧唧了两声，还是乖乖地坐好安静看电影。
没一会儿周瑜就后悔了，这电影真的又无聊声音还大，还不如听孙策说话呢，至少不会带着滋滋的电流声。
屏幕上已经到了尾声，男女主在长街上碰面，随着背景音乐的播放，男主角的表白就这样呼之欲出。
周瑜眯着眼睛，想着终于能结束这折磨了，昏昏沉沉间被孙策拽了过去。
他瞪大眼睛，只觉得耳边突然撩上一阵热风，孙策的唇贴近他耳朵，带着些许哑音和笑意的话语清浅落下。
电影上的男主角说:“我爱你，最爱你。”
有人也跟着音乐说:“我爱你，只爱你。”
后来周瑜去南城上大学，舍友都说他这个人无趣得很，平时没什么兴趣爱好，就知道抱着个电脑看电影。
他播放率最高的那部电影，叫《下过的雨和十七岁的你》，那部评分惨淡到不能看的3.7电影，播放量却至少有一半是周瑜提供的。
可只有周瑜知道，他观看的时长其实少的可怜。
因为他每次都只会把进度条拖到最后，只看那句后来被人诟病说好土的表白。
看多了，似乎梦里那道模糊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像周瑜这样外形与才貌兼备的人，有很多人跟他说过喜欢。
可没有人像曾经那样，凭着一身热枕与赤诚，跟他说。
我爱你，只爱你。
Chapter 5
周瑜和孙策在一起这件事，周瑜这边是全员保密，孙策那边直接来了个出柜大吉。
导致第二天孙母找到周瑜的时候，周瑜差点把杯子里的咖啡呛出来。
他擦着嘴角的咖啡液，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把那人脑子打出来的冲动。
倒也没有什么狗血的“给你两千万离开我家儿子”的戏码，那名妇人只是温和地跟周瑜讨论了一下，在两个人还没成年的时候，有多大把握能让他们携手共进。
周瑜不语，妇人也只是笑了笑，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妈妈叫迟皎？”
周瑜顿时心生警惕，迟疑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周家的儿子，应该知道青江那年的那场大火吧？”
这是孙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却是在晴天里让周瑜瞬间失了温度。
青江那场火不是什么秘密。
周瑜自称是孙策的竹马，当然是有原因的。
孙家和周家，当年都住在青江街，算得上是邻居，只是没有往来。
不过是两个小孩趁着半夜玩闹偷偷放火，烧着了半条街。
老房屋，火势快又大，很多人没反应过来，周瑜的父亲赫然在列。
周瑜当时在外婆家什么都不知道，却知道那时候在一片火海中，年过花甲的孙家老爷子拖着一把身子骨冲进去把周父硬生生拖了出来。
当时周父当场咽气，孙家老爷子也因为吸了过多烟尘染上了严重的肺炎，往后只能靠着一把中药过日子。
那次大火后，孙家就搬去了临沅，孙家老爷子仍然还留在青江老街。周母心里感恩又愧疚，不知怎么弥补，就一直让周瑜去找他玩解闷。
老爷子执意不肯走，孙父孙母自然也劝不动他，只好在孙策放暑假寒假的时候带他去看望，或者直接把儿子放在老人家里去。
那是周瑜第一次遇见孙策。
和以后那样恶劣的性子如出一辙，刚来老街，就敢牵着一只藏獒到处吓人，平日里热闹到不行的小巷，唯剩哭声和狗叫。
当时周瑜还太嫩，没法用针尖对麦芒形容他俩，以卵击石恐怕更符合。
还是石头主动击卵。
谁能想到，初见时芝兰玉树的小哥哥竟然是个混世大魔王，周瑜吓得哇哇直哭，倒是把孙策慌得不行，松了绳就开始哄人，末了还掏出他偷藏的一颗糖消灾，剥了糖纸就往周瑜嘴里塞。
孙母不许他吃糖，那糖还是小姑给他偷拿的，现在送出去，他有点肉疼。
可能周瑜天生眼瞎，明明是对失去糖果的愤恨，却被他看出了一种对不起的怜惜。
只觉得那糖甜极了，比吃的什么糖都要甜。
后来他跑去问老爷子，老爷子挑眉看他，说那是他大孙子，叫孙策。
孙策，孙策。
年幼至极的小孩傻傻念了几遍，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记住啦！”
后来，就是马路牙子上相遇，那人双手合十，求他载一程。
他没想过两个人还能相遇，更没想过年少时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在见到这个人时，逐渐演变成痴念。
周瑜在毕业那天问了孙策一个问题。
“你说我们能长久吗？”
孙策当时没有给出答案，应该说是，还没等他从周瑜甩开他的动作中反应过来，那人就像是飘飞的蝴蝶，没有一点预兆地消失在了眼前。
就留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情敌。
敷衍得可以。
穆容是在送周瑜回家时收到孙策的好友申请的。
说来好笑，他跟这个人的第一次相遇称的上是戏剧性发展。
周瑜毕业那天快刀斩乱麻，拉着他的手就说喜欢，他吓得瑟瑟发抖，被他的模样吓到的周瑜担心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穆容？”
而那眼眶通红的男子，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也不忘接个梗:“……云海？”
他险些没绷住，突然就理解了孙策为什么能摘得周瑜的心。
同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度日子，确实能把自己从万丈深渊里救出来。
这边穆容还在深思，那边孙策却是等不及了:周瑜家的地址。
穆容:？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
孙策:你跟周瑜关系好，自然知道他到底喜欢谁，这点想必不用我多说。
穆容:……
隔着屏幕都能嗅到那浓浓的显摆气息。
这可真是赤裸裸地宣示主权……
如果他真的是周瑜的相好，这会儿早就气炸肺了。
穆容顿了一下，想起分开前周瑜那惨白的脸色，头一次不随那人愿地打字直奔主题:周瑜电脑里面有一段录音，是他自己剪的。
他当时第一次听到那段录音时还吓了一跳，本来以为周瑜录给视频剪辑的，却是见他闭嘴不谈，这才明白应该是与那位少年爱人有关。
孙策一愣，像是马上触及到真相般浑身颤抖不已:什么？
穆容直接给他发了过来。
孙策点开，只听见那人清冷中带着微微喑哑的嗓音重复着一句话。
“我爱你。
只爱你。”
Chapter 6
孙策杀上门来是个凌晨。
周瑜睡梦中被一阵拍门声吵起来，还没等他从“这是地震了吗”的迷糊状态中回神，就听见门外传来孙策的喊声。
“周瑜！开门！让我进去！”
周瑜当即以为自己做梦，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在被窝里面打了个哆嗦。
他拍门声响个不停，周瑜真怕再这么敲下去不是扰民就是他出名，直接跑出去把孙策拉进来:“你要干什么？”
他一猜就是穆容说的，正想着怎么把那人教训一顿，孙策掏出手机摁开语音，周瑜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里瞬间响彻整个房间。
周瑜:“……”
行了，他现在想把穆容切块。
此时无声胜有声，孙策挑眉看他，摇了摇手机:“穆容是你新欢？自封的还是你给的？”
这就有点尴尬了。
周瑜轻咳一声，刚起来的脑子显然承受不住高强度运转，只能任由孙策逐渐拉近距离。
“我之前问过爷爷那件事。”他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把周瑜说愣了，“我说你为什么要救人啊？最后又没救回来又搭上你自己，多赔本的买卖。然后我爷爷追着我抽个不停，直接把我当陀螺。”
“他说你这样想别人这样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好几条人命在眼前消失？力所能及，他不后悔，救不出来他尽力了，救出来够他吹一辈子。何况……”
他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周瑜笑了笑:“我爷爷说的那个经常陪他聊天的孩子是你吧？”
“他说，善意都是会获得回报的。”
周瑜还是第一次觉出来当年那个调笑说“骗子被骗”的少年嘴皮子这么厉害。他眼眶一阵发酸，还没落下泪来就被孙策捧住脸抹去。
“所以，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怨恨过你，你到底在跑什么？”孙策往周瑜额前轻轻一磕，“还故意气我，可怜我一个风华绝代好少年就这么被人伤了好多年……不过说起这个那个穆容当年不会真是你新欢吧，不行我得找他去……”
他嘴快话题也转得快，周瑜还没反应过来，孙策转身就要夺门而出，他自己眼泪还没抹干就急忙伸手拉人，自己却被地上乱扔的东西绊了一跤。
当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剧痛时，周瑜流下了泪水。
苍天啊，为什么他和孙策的剧情发展，都是靠伤痛来推动的……
他摔倒的一瞬间，孙策反应极快地伸手还是没能救下他，现在也顾不上讨论穆容的事，他迅速拽着周瑜的胳膊把他扛在肩上。
“孙策你是不是有毒…”小腹偏不倚硌在他肩头上，周瑜喉头一哽，连呜咽声都硬是吞了回去。
“毒死你。”他小声且幼稚地回了一声，还是顾及着人儿把周瑜背了起来。
下巴触及那人有些僵硬的肩，周瑜靠着他想了想，小声回答道:“穆容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人脚步一顿，然后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嗯完了？然后呢？？
周瑜恨恨地在他肩上一磕，孙策闷哼一声，又把周瑜往上带了带:“先去医院。以后的事……以后说。“
热度爬上脸颊，周瑜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不是看过那部电影吗？这种时候……男主都是抱着女主的。”
他不过轻轻巧巧一句话，孙策又恍惚回到了那个刚遇见他的秋天。一贯被他压下的恶劣性子张牙舞爪，在看见那个叫周瑜的小孩时直接扑了上去。
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的一个小孩，还被他弄哭了。
那人眼圈红红的样子让他慌了神，只得把口袋里小姑偷放的一块奶糖放在她手上。
小孩吃糖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他没忍住，又逗了他一下。
周瑜。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他想。
小姑以前跟他说，每个人的人生都像不同类型的影片，有人活得像动作大片，有人活得像纪录片，甚至有的人都像偶像剧。
他那时候故意气她，语气凉凉:“那我大概活得像少儿频道。”
他幼稚，顽劣，比孩子还像个孩子。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周瑜一个人，对于他的好与坏，照单全收。
他把周瑜往上带了带，没忍住笑了起来。
笨蛋周瑜。
载你一程。
*我是土狗我是土狗我是土狗……
讲真这种桥段八百年前都写不出来（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不会写破镜重圆的原因吗）
*电影名编的，等我以后有钱了给大家拍（什
*发完这一篇头痛得不行，我继续补觉去了……
这几天运气差得离谱，摸一个
无脑小甜文，沙雕文风
Summary:当一只小倒霉蛋有什么不好呢？
反正会有好心的欧皇来拯救你。
周瑜的运气有多差。
答案是无解。
新海诚导演的《天气之子》出来后，看过的同学第一件事不是跟他分享什么叫为了爱情毁了一座城，而是玩了个梗称他为“天弃之子”。
周瑜张口欲辩，可惜无人倾听。
毕竟这种事情有目共睹。
从小到大的各场考试，无论重不重要，无论之前检查得有多么仔细认真，周瑜必是没带准考证的倒霉鬼之一。
刷脸支付，只要他一靠近弯腰，机器必定冒烟停止工作。
饮水机ATM机等各种机器设施同上。
蹲在路边喂个猫，也能被疾驰而过的车飞溅上一身水。
什么？你说晴天没下雨没有水？
傻孩子，还有泥啊。
什么？你说柏油马路干净得很？
傻孩子，还有车啊。
总而言之，周瑜能安稳活到这么大，着实不容易。
比较神奇的是，哪怕周瑜倒霉成这样了，身边人却几乎个个都是幸运儿，走路低个头系鞋带都能捡着钱的那种，从不沾他的霉运，运气好到离谱。
所以自然也没有把好运沾给他的必要。
同理可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并不成立。
这么些个欧皇，都没能把周瑜运势扭转。
该怎么倒霉，还是怎么倒霉。
该受的罪，他是一点儿没少。
有信神的朋友面露同情:“你不会是被人下了降头吧？”
周瑜叹气，他倒是真想，毕竟那东西至少能破解，不至于虚无缥缈跟撞鬼了一样。
“我这可能……是天生的。”
朋友的脸色跟那头被闰土刺过的猹没什么区别。
后来更甚，他上个厕所都是灾难。
就好比现在。
周瑜心虚地坐在椅子上装乖巧。
刚上了个厕所，不知是不是他用力过猛的原因，冲水设施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自觉性，依旧敬职敬业地“哗啦啦”作响。
同寝室的林三舍生取义进去，被那水溅了一身湿淋淋地出来，黑着脸进了沐浴间。
周瑜妄图亲自解决，却被林三摆手毫不留情地拒绝:“现在只是抽水设施有问题，等你再进去一趟，到时候只怕下水管道都要炸了。”
周瑜:“……”
日常对自己倒霉体质没有一个清晰定位的周瑜瘪了嘴，乖乖地坐在板凳上，却在看见一个人敲门进来的时候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打扰了，请问是426宿舍刚刚报修的吗？”胳膊上系着象征宿管部的红条的少年敲开门朗声问道，利落短发上还沾着没擦干的水珠，大概是刚洗完头就匆匆出了门。
他抬起头来，一双略微弯起的桃花眼正正好和周瑜对上了视线。
“不是。”周瑜下意识回道。
“……？”刚冲完澡推开沐浴间门进来的舍友满脸的“这傻孩子说什么呢”，开口接道，“是的，厕所那边冲水设施坏了。”他指向厕所的方向，哗啦啦的水声到现在还没有停下，他无奈笑道:“就这样。”
来人一点头，先是礼貌说了一句“打扰了”就迈步走进宿舍卫生间，检查了一下不是水管爆裂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已经和宿管阿姨说了，她会先停了你们宿舍的水，明早通知维修队来修，今天实在太晚了。”少年抬起左手来指了指腕上的手表，意有所指地看了周瑜一眼，“你们赶紧收拾洗漱吧，过上一会儿可能就停水了。”
“对了……你们是因为什么？”孙策在开门前问了一句，又补充道，“报修单上要填报修理由。”
装了半天鹌鹑的周瑜本能觉出不对，正想堵住林三那张无遮拦的嘴，就听见林三大大咧咧地开了口:“嗨，还不是这位，”他下巴点了点周瑜，面上一片无奈，“不知在厕所干了什么，大概冲了什么太用力了？反正那玩意儿就摁下去停不下来了。”
林三说完，还嘟囔了一声“从小就倒霉，啥事都能惹到他身上”。
周瑜已经不敢去看那位的神色了，他努力克制着把自己的视线放到手机上，不允许有任何余光能瞄到那人的脸，心里已经把林三五马分尸了。经受着那人烈火炙烤般目光的周瑜强迫自己咧开嘴，看着林三干巴巴回了句:“啊对对对，我是小倒霉蛋。”
他以前不知跟别人自嘲过几次说自己是小倒霉蛋了，唯有这次，异常羞耻。
孙策很给面子地笑了笑，挥手道别。
“行，哥们麻烦你了啊。”林三与孙策一阵客气寒暄后终于送走人，一回身就看见周瑜眼眶红红地死死盯着他。
林三下意识后退，嘴上依旧不怕死地跑火车:“小瑜儿你要干啥……这是大学不是斗殴场啊我告诉你……”
活还没落，他被周瑜死死捆紧了脖子，大抵是想勒死他。林三装模作样咳了半天才渐渐咂摸出不对劲来，周瑜这是……害羞外加觉得丢脸了？他一脸惊奇，想了想后一拍掌心终于醍醐灌顶:“卧槽那人不会是你那个暗……嗷嗷嗷！！！”
周瑜用尖牙表明了自己的答案。
宇宙起源于一场爆炸。
周瑜与孙策起源于一场霉运。
有人能走路平地摔吗？
周瑜能。
有人会平地摔了之后拉人垫背吗？
周瑜会。
有人可以在平地摔拉人垫背了之后不小心和那人亲在一块吗？
周瑜可以。
有人……
“行了！”周瑜忍无可忍打断一直在旁边眉飞色舞讲解个没完的林三，“你有完没完！？”
林三装乖:“没完。”
周瑜一时气结，但也确实不关林三的事，所以这无名火气只能默默撒在自己的霉运上。
他是真没想过自己走路都能踩着香蕉皮。
更没想到自己随手就能拽个不是林三的人。
那人被他拽过来时眼睛都瞪直了，下意识地反手想拉他一把，力气虽然不够，至少两人还是换了个位置，那人好心当肉垫，应当是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抱有极大的信心。
可惜那时的周瑜还没减肥成功，150斤的体重压得人差点没歇过去，所以没什么余力来制止接下来的事情。
等到灾难发生，一切都晚了。
惯性使然，周瑜往那人身上一砸，不偏不倚，贴上那人的唇。
注意，是嘴对嘴。
那一瞬间，世界开裂。
周瑜清楚听见了林三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自己抽过去的声音。
周瑜倒霉惯了，反应能力比一般人要快一些。等他从懵逼状态中回神，正正好对上了身下人瞪得像铜铃的双眼。
……还挺好看。
时机不合适，否则周瑜还能再愣一会儿。
被林三从地上一把拽起时，周瑜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愣愣地跟着林三朝那人不停地道歉。
少年穿着浅白色衬衫，原本搭在胳膊上的蓝色外套摊在一旁。他坐在地上缓了一阵，刚想摆手说没事，身子一僵，脸直接青了。
在场人士都能清楚听见“咔嚓”一声清脆。
周瑜:“……”
他现在想把自己的薄荷绿衬衫拉过头顶，当一株真正的薄荷，断情绝爱。
送人去诊所一通忙活，回家后他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件外套的出处，是南都中学的校服，他又托了不少人，才问出那人的名字叫孙策。
知道那人叫什么之后，周瑜气愤极了。
凭什么别人留给心上人的，是信是玉是一腔爱意。
他留给孙策的。
是一场骨折。
当时周小少爷还不信命，坚信倒霉是因为有坏人扎小人诅咒他，每天出门正气凛然的宛如福尔摩斯，看谁都像犯人。
林三站在他旁边，叼着棒棒糖，像看自家刚上幼儿园的孩子一样。
他毫不怀疑若是周父周母同意，周瑜能穿着铠甲出门。
不过按照周瑜的体重，这铠甲还得是肉装的。
可惜他没能等到周瑜穿L码铠甲的那天，孙策先出现了。
周瑜是什么时候认命的？
就在认识孙策的那一天。
不仅认了命。
还认了栽。
于是初三那一年，周瑜像打了鸡血一般，拉着周父晨跑夜跑一天不落，合理控制饮食，身高也蹭蹭上涨，终于在上高中的那个暑假，成了难得一遇的花美男。
考上南都中学的那天，周瑜拉着林三出去唱K，小少爷开心坏了，连不小心落在零食盒里的话筒都差点当成棒棒糖吃掉。
林三哭笑不得地打开他的手:“至于这么开心吗？”
“当然……当然。”周瑜酒量不好，一瓶果酒刚下肚，人已经不清醒了，看谁都重影，“我终于……考上他的学校了。”
林三一愣，试探地问道:“他是谁啊？”
他只知道眼前这小傻子看上了那天拽倒的人，林三天生脸盲认不出人，叫啥名这小傻子也不跟他说，心里好奇得抓心挠肝。
“他是……他是……”有酒鬼咧开嘴，朝他笑得灿烂，满眼星辰点点，“他是我的。”
林三:“……”
毁灭吧，救命。
酒鬼眯着一双醉眼朦胧的瞳，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打着酒嗝。林三一脸无奈，磨着牙道:“你现在追着那人去了高中都能喝成这个样子，来年追他去了大学是不是要喝到裸奔？”
三年之后，林三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桌上挥舞着身上外套模拟猿猴的周瑜，苦涩地想。
他真不愧为预言家。
可惜周少爷在他林三面前如此奔放，在真正暗恋的那位面前却是一句话都蹦不出来，真正说上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本来初次相遇就很尴尬，周瑜还怂。
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匆匆一个照面。
孙策没挂校牌，林三是真没认出来，一张嘴给孙策留了什么印象周瑜都不敢再想。
本来指望着孙策能不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干的蠢事，稍微拾掇一下脸面。
事到如今，他是一点儿面子也没了。
继厕所风波之后，周瑜难得消停了几天。
具体表现为，不再悄摸摸地打听孙策的一举一动，不再绞尽脑汁地看着孙策一片空白的聊天框思考第一句该说什么，甚至不再偷偷用小号给孙策刷点赞数了。
林三嗫嚅了几句也没能说出那句极扎人心的“他不缺人给他点赞的”，他脸盲归脸盲，孙策的大名还是如雷贯耳的，被誉为“金融系第一系草”的人气能差到哪儿去。
看那人一脸颓废林三有点过意不去，正好金融系给大一新生开联谊，他硬拉着周瑜一个医学系的去参加，周瑜宅习惯了自然反抗不了，只能表面上抗拒不已内心却有些小激动地去了。
去了他就后悔了。
周瑜看着遍地酒液，已经不敢抬头对上满座视线了。
……上帝啊。
求求了，给我一个随身可装卸地洞吧。
周瑜发誓，自己离那堆香槟杯有三尺的距离，到这般负距离不是他本愿，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以及无处安放的爪子。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正在一旁与人交谈的孙策望了过来，走上前笑问道:“怎么现在就开始玩了？”
周瑜自他走近自动屏住呼吸，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应了大半天才听懂孙策的意思。
周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了一声。
孙策招来服务生收拾地上碎片，勾起唇好整以暇提高声音回答道:“今晚重磅大戏:泼酒节，谁知道被这位同学先行体验了一把，快说，谢谢这位同学。”
众人愣了一下，哄笑声一片，气氛瞬时扭转。
周瑜趁此机会赶忙往林三那边跑，还没走两步，就被孙策抓住了手腕。他微微一怔，扭头看他，恰逢孙策低下头来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手背有伤，去找范子阳拿创可贴先处理一下吧。”
停顿了一下，他问:“认识范子阳吧？”
林三的网恋对象，他能不认识？
周瑜忙作小鸡啄米状，见此孙策点头，转身去招待别人去了。
周瑜看着那人的背影，捂住自己的心口，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被看不下去的林三一把拽过来，恨铁不成钢道:“您值点钱行吗？”
周瑜还没回他一句“我倒贴都行”，就看见范子阳信步朝他走来，先是给林三抛了个媚眼，遭人瞪之后把手上创可贴递给周瑜:“看一下有没有玻璃残渣，需要碘酒吗？”
就小小一道伤口，孙策不提醒周瑜都感觉不出来。他忙摆手，拿着创可贴就退出战场:“没事没事，你们聊啊。”
开玩笑，谁要当电灯泡。
他跑到一处小角落，准备贴之时才注意到范子阳给他拿的竟然是一个爱心创可贴。
爱心还不是印的，而是用马克笔画的一个小爱心，莫名可爱。
想着范子阳是不是把林三专属创可贴错拿给自己用了，周瑜撇着嘴给自己贴上了。
“……孙策，孙策？”女生被孙策一句玩笑话逗得笑了半天，笑完才发现眼前这人看着一方出了神。她好奇地探头，什么都没看见，迷茫地问道，“你看什么呢？”
孙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转了下手中的马克笔，舌尖顶了下上颚，笑道:“没什么。”
“你们知道之前学校办的那个‘云中谁寄锦书来’的活动吧？”
表演完节目后众人围坐着桌子坐好，聊天说八卦玩游戏的都有，全被范子阳这一嗓子给弄得停了动作。
周瑜动了动耳朵，这个活动他有所耳闻，是心理部专门为暗恋者设的活动，给你喜欢的人写一封情书放进信箱，心理部的人每隔一周会随机抽取一封送到那人手上。
周瑜当时还纠结过要不要去给孙策放一封，后来想了想还是怂了。
就在他还想着这件事时，范子阳开口即王炸:“咱们的孙策学长也参加过哦。”
周瑜一愣。
林三心里“咯噔”一声，立马扭头去看周瑜，果不其然，那人的脸色已经极不好看了。
范子阳还在爆好兄弟的料:“我那次就问他，你啥时候丢的心啊，也不跟我说一声，结果你猜这家伙说什么？说那人到现在还没开窍！简直笑死我了！”
周瑜的脸色已经能去卖茄子了。
林三离范子阳太远，没法把那人揽住脖子打一顿，只能默默着急。还没等他思考出个什么来，旁边的周瑜一言不发地拿起林三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祖宗啊！您什么酒量您自己没点ACD数吗！？
林三心中咆哮，刚想拦下周瑜的酒，他那么大的一个周瑜已经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人给拉去敬岁月敬往事去了。
几杯酒下肚，周瑜还是有点高估自己。跟他以前偷摸喝的果酒不同，辣得他当即不顾形象地吐出舌头，眼泪汪汪。
坐在他对角线位置的孙策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贴心递上一杯温水:“压一压。”
周瑜满脑子都是“孙策给人写过情书”这件事，想吃醋都找不到合适的身份，努力了好几次还是狠不下心，只能默默接过来生硬道:“谢谢。”
孙策二指捏起他身上穿着的薄荷绿外套，像是没看出他的疏离一般，笑着问:“你很喜欢这个颜色吗？”
周瑜心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拉扯，一个说你理理他啊好不容易过来搭话的，暗恋了五个年头多难得呀，一个则泼凉水道搭话又怎样，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不如早日放弃寻下一家。
纠结到最后周瑜懒得思考了，因为那酒的后劲实在太大，他被辣得只会含泪点头了。
孙策看了他一眼，还想开口说什么，林三从旁边跟护鸡崽子一样窜出来拉过周瑜，对着孙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他酒量不好，我先带他走了。”
他是真不敢去想不久前庆祝上大学的那次聚会啊，他怕怀里这位醉得离谱直接当场裸奔了怎么办。
不是他拉不拉得住的问题，是隔天有人酒醒后他拦不拦得住周瑜自杀的问题。
孙策蹙眉，还没说些什么，那边突然一阵吵闹。他侧头看去，一个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男生拿着酒杯朝周瑜面前递，打着舌头道:“我是国，国王，我现在要喂5号喝酒！”
都说胖子是潜力股，周瑜自然也不例外。他还是个小胖子时都能把林三萌得一脸血，体重减下来后更是风姿俊秀。这短短一场联谊，早就不知被几个人给看上了。
周围一片起哄声，林三刚要炸毛，旁边的孙策皱紧了眉，抬手帮周瑜挡了一下，语气凉凉:“他都成这个样儿了，还让他玩有点说不过去吧。”
他平常温和待人惯了，很少露出极富攻击性的一面，旁边人被他的眼神吓得直拉那人的袖子，可惜那位喝多了对危险的警惕性下降，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嗨，不就一杯酒吗，喝一下又怎么啦，还是我喂……我靠！”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孙策直接攥住他手腕，使了个巧劲，酒杯转到他手里，酒液倾数全洒在那人衣服上。
孙策一手揽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周瑜，一手拿着酒杯，目光冷冷:“你试试看？会不会死。”
所有人都被他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吓得噤声，只有一个小傻子不怕死地开口科普。
“是是是……是啊，嗝。”周瑜眼前朦胧，啥也看不见，只听见了“喝酒”这两个字，凭着本能解答道，“喝酒伤肝伤胃伤胰腺伤神经系统，会导致味觉障碍刺激胃黏膜破坏股骨损伤大脑危及心脏唔……”
孙策笑着伸手一把捂住周瑜的嘴:“冒犯了。”
林三守着三楼楼梯口，第五十二遍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小傻子造反。
他回头悄摸摸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周瑜拿着螺丝刀和钳子把挂在墙上的信箱暴力拆卸这一幕，赶忙闭着眼回头默念阿弥陀佛。
那天联谊结束，周瑜被林三放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半天都没动静。
林三以为他头疼，忙倒了水拿着解酒药让周瑜吃，周瑜看了一眼，摇摇头表示不要。
一看就是憋着大招呢。
林三决定先下手为强，刚想哄他说知道这药是谁给你买的吗，就被周瑜一句“我想去偷东西”给吓得忘了词。
当周瑜跟他说想拆了孙策信这个念头时他就尽力阻止过，这玩意儿可不兴乱捣鼓，无数少女少男心思的存亡都在他一念之间。
周瑜不听，铁了心要招人恨。
林三劝解无果，只好从实施方面劝退他:“你怎么知道哪个是孙策写的呢？你又不能全部都打开看一……”他看着周瑜惊讶的目光，脑子都要裂了，“你他妈还真想都拆了啊！？”
有人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求表扬地回答道:“我早就想到了好不好，特地去问了范子阳。”
林三的表情突然变得别扭起来，过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问出口:“他说什么？”
“孙策当时放那封信的时候，折了个角。”周瑜神神秘秘地回答。
折个角是什么意思，周瑜也懒得想，他现在摩拳擦掌，恨不得直接蹦到孙策喜欢的人面前来一场PK。
欺负女人是不太道德，但周瑜管不了这么多了。
制定好计划，林三扭捏了一会儿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你怎么从范子阳那里问到的？”
周瑜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用你小时候的照片。”
“……你他妈！？”
果然很好找。
周瑜在众多信件中迅速锁定，迫不及待地展开来，扉页“孙策”二字笔锋凌冽。
——“我有一个心上人。”
开头就是暴击。
明明早就知道的消息，真正看到还是心里难受得不行。周瑜木着脸抬手想撕了它，还是被林三一阵大呼小叫的阻拦才将将停下。
他深呼吸，克制住自己心中的小魔鬼继续往下看。
——“他很倒霉，却也很可爱。”
等等？男他？？？
周瑜揉了两下眼，反复确认了几遍才敢相信，愣了一会儿，心里不要脸地有点隐秘的欢喜。
取向对口了，他是不是能稍稍高兴一下。
——“……真的很可爱。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想法？嗯……太多了。”
窗边执笔的少年稍稍停下动作，偏了偏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扯唇笑了。
——“他压过来时身上的薄荷味，觉得尴尬时最先红的耳朵，还有……”
有人掩唇咳了两声，脸颊微红。
——“他的唇真的很软。”
……嗯？
周瑜看到这里怔住，突然注意到手中的信封是薄荷绿的，而不是一般情书那种看起来就怦然心动的嫩粉色。
有什么东西慢慢浮上脑海，记忆中有人在聚会时渐渐靠近，伸出手来拽了拽他的薄荷绿外套，带着一点浅笑，慢慢问道:“你很喜欢这个颜色吗？”
结果他当时因为几杯倒霉的酒辣得失了分寸，只会慌乱地点头，却忘了想，这人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
时间慢慢回转，他与孙策第一次相遇的那天，他致使人骨折进了诊所，一时丢脸，想把自己衣服拉高装作植物的想法都冒了出来。
他身上套着的，是一件薄荷绿的衬衫。
周瑜的手不可控制地抖了起来。
——“说起倒霉，道他一句‘霉界鼻祖’怕是没人出来反驳。我大概是从小就挺幸运的那种人，对于倒霉没有什么概念。不过他就不一样了，不过……有我在，我不介意把好运都给他。”
——“之前总听他跟别人说自己是小倒霉蛋，那我以后就是他一个人的幸运包了。”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的话，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知何起，但一往而深。”
——“你会看到的吧。”
——“你会的。”
写完最后一句，少年将绿色信封抵住信箱口，顿了一下，在信封右下角折了一个明显的角才将其投进去。
想法很简单，又是颜色捕捉又是形状提示，应该很容易就能被注意到吧。
应该……很快，就能送到他手上。
轻飘飘的信件没有重量，他却觉得心好似都随着那封信的摇摇一坠像被填满一般沉甸甸的。
周瑜看到这儿将信封匆匆塞进口袋，全然不顾身后林三“你去哪儿”的焦急发问和孤零零未安放的信箱，直接踩着三层楼梯“噔噔噔”往下跑。
劲风自耳畔略过，呼吸渐渐急促。今天孙策执勤，他看着楼底下孙策拿着单子在跟围上来的新生说着什么，高挑的身形极为显眼，侧脸氤氲在一片日光中，模糊不清地好看。
“孙策！！！”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一声吼吓了一跳，包括孙策在内。
他讶异地扭头看去，周瑜狼狈地扶着膝盖喘着粗气，抬头看向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倒霉蛋看到了。
所以，他有一个关于余生的问题，想讲给自己的幸运包听。
fin.
*倒霉体质+真实经历＝纪实文学
*这篇文里策哥和瑜瑜的相遇很少啊，基本上是两个人的一见钟情，因为屑作者就是喜欢看笨蛋情侣坦诚又勇敢～(￣▽￣～)~
*我平时真的真的很羡慕天生欧皇，而且身边人基本都是欧洲人，奈何我自己是个非酋，那么多人那么多欧气都没能把我变得幸运一点真的好气……
上 走这里
考了三场试所以稍微慢了些，下篇就在兵荒马乱中写出来啦
六、万家灯
周瑜生辰很快就到了。
他特地跟下人吩咐过一切从简，偏偏某人不乐意，非要下厨房给他露一手。
周瑜算是孙厨子从小到大的见证人之一，对于孙策的厨艺自然没话说。是以在听到厨房方向传来一声爆炸后，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滞，抬头微笑对一旁下人问道:“刚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厮:……我当时害怕极了。
周瑜放下茶杯，看着厨房方向冒出来的滚滚浓烟默然不语。他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碎碎平安”这个词儿能解释孙厨子炸厨房这样不安分的行为。
最后还是及时赶来的孙策力挽狂澜，他满脸尘土，把一张俊脸染得活生生像是刚挖了煤炭回来，他自己却毫不在意，随手一抹露出一双极亮的眼:“公瑾！厨房炸了！”
这语气不仅没有反思痛心，甚至还隐隐透出一种“可算是炸了”的安稳舒心。
周瑜看他中气十足的样儿就知道他没事，暗自松了一口气后蹙眉问道:“你怎么会突然炸了厨房？”
孙策的回答简明扼要:“炒菜先加了油。”
周瑜:“……是吗。”
他不会做饭，故而对孙策的话没什么怀疑就相信了:“那你下回记得先放菜。”
“好嘞！”孙策笑眯眯地回答，抓住周瑜的手腕就往外走，“走吧，厨房都炸没了，看来只能到外面去吃了。”
周瑜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孙策右手顺势挽住他腰扶了一把，好不容易站稳身形，周瑜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就被孙策口中若有似无的呻吟声转移了注意，反手拉住他着急道:“怎么了，还是伤着了？”
“是啊，有点被烟呛着了。”孙策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拉起周瑜就跑，“所以我们快点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吧！”
周瑜无奈，只得跟上他的步子，光注意那人脸上比艳阳还热烈的笑容，却没看见孙策侧过脸给小厮使了个眼色。
下人心领神会，点头退下。
周瑜一坐上马车看着孙策不怀好意的微笑就知道这人没安什么好心思，联系之前的种种行为，后知后觉的他抱着手臂不爽道:“为了让我出去吃饭，你炸了我家厨房？”
孙策瞪大眼睛，捂着心口作受伤状:“公瑾，你竟然这样想我……”
周瑜看了他一会儿，撇撇嘴还是选择放过他:“你在我这儿的信誉很差。”
孙策不要脸地蹭到周瑜旁边，笑嘻嘻道:“这次真不骗你。”他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下天色，朝车夫朗声道，“周少爷现在不饿，直接去临瀑楼。”
周瑜瞪着眼:“你在说……”
话音未落就被人物理堵了嘴，孙策眨着眼看着面前人瞪大眼睛的模样装乖，模模糊糊发出声音道:“惊喜。”
“公瑾不准偷看啊！”孙策虽然知道周瑜很乖，但他生怕周瑜叛逆心理占了上风，不放心地伸手盖住了他的眼。这下倒好，他一手拉人另一只手还得去遮眼，两个人都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向上攀登。
周瑜张了张嘴想提醒他自己真的不会偷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红着耳朵偷偷握紧了一些那人的手。
算了，随他吧。
两人磨磨蹭蹭上了临瀑楼顶才停下来，周瑜试探着伸手，掌心触及到一片冰凉，便知自己已经到了楼顶栏杆处。他拍了拍孙策的手示意他可以放开了，结果那人不仅不松，反而用了两只手覆上他眼，一丁点亮光都不肯漏出来。
周瑜下意识想扯住面前人的衣袍，瑟缩了一下还是改成抱着自己手臂，被孙策注意到后腾出来一只手牵着他拽住自己的玄袍，又再度尽职尽责地捂住周瑜的眼睛。
周瑜一阵无语，他眨了两下眼，没好气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想推我下楼还想拉着你自己不成？”
孙策险些没被他笑死:“你脑子里成天都想的什么？”
他稍微靠近了些，温热呼吸的气息拂过周瑜的左耳，缓声道:“听见了什么？”
周瑜努力把自己的注意从那句带着莫名撩意的话语中转到别的地方去，他静心等了一会儿，狐疑道:“……你的呼吸声？”
孙策一愣，舌头顶了下侧颊克制住自己想咬他耳朵的冲动，哑音道:“不对，再听。”
周瑜有点恼了，伸手想推开他骂上一句“听什么听”，耳旁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像是在敲锣打鼓发出的躁动声。
孙策掐着点，露出一丝缝隙透进来星星点点的光让周瑜适应一下，等他完全适应后放下手来，后退一步笑盈盈地看他。
锣鼓喧天，夜幕降临，城中四面八方点起的疏朗灯光在楼上的俯瞰下倒映入眼眸，像是晨雪夜里漏下的一尾月光。
随着灯火亮起，一同升起的是在夜幕中盛开的一簇簇烟花，映着楼上人的脸明暗坠落，在天幕上铺开漫天烫金绸缎。
周瑜从震惊中回神，转头看他:“你弄的？”
孙策扬起眉有点得意，刚想说什么，突然想起来尚义给他出谋划策时附加的话。
“孙公子到时候还是不要跟少爷说这是你干的了，少爷平素最讨厌这类钱多得没处使的冤大头行为。”
话语在喉咙里滚了两圈成功滚回肚子里，孙策摇头只道:“今日是城中惯例放烟花庆祝的日子。”他胡说八道惯了，随便安个名头也没有半分心虚，“你生辰这天，借来让你看看人间烟火。”
周瑜看他像看傻子一样:“我以往生辰怎么没这般待遇？”
孙策面不改色:“之前因为劳民伤财停了好些年，最近才刚放开的。”
周瑜斜睨他一眼，嗤笑道:“那你这借的倒是挺是时候，不错啊。”
“可不是。”孙策想，这可是他跑了不少地托了不少人方才捣鼓来的烟花，全在这天一股脑放完了，这场面绝对炸裂到让人印象深刻。
借着四周的喧闹掩饰快到不行的心跳声，孙策缓缓开口道:“许两个愿望吧，公瑾。”
自沉沉烟火中偏头看他，周瑜纳闷问道:“哪来的两个愿望？”
孙策捏住周瑜的脸轻轻一扯，被手上传来的触感激得没忍住又抚了两下那人滑嫩的皮肤:“我的生辰愿望也给你。”
“……老天爷要气死。”
闷闷的笑声从胸腔中发出，少年人一勾唇角，俊秀眉眼端的是恣意风流:“那不一样，我许你放肆。”
“……你说的能信吗。”
话是这样说，周瑜竟真的闭上眼，在烟火照耀下许着愿望。
孙策低头看他，情不自禁俯下身来，隔着万千红尘凑近向他偷了一个吻。
他的公瑾啊，其实生辰愿望对他来说有没有都行，反正他的愿望就只有一个。
能和你生生世世就好了。
“公子公子，快夸我们！”两人刚踏进府，一个小厮就挥着手朝他们跑来，太过激动都没看清到底是几个人，“我和尚义找了好多人去放烟花呢！全城各个地方都有，公子你肯定也看见了……对……吧……”
看见孙策后面的周瑜后，小厮迈步跑的脚步硬生生刹住，立刻装瞎伸手往旁边摸去:“唉啊，今天咋回事啊，天黑得这么早，尚义这孙子呢，还不快把我的拐杖拿来……”
又不是傻子，周瑜只在脑子里一过便知道是什么意思，当即噗嗤笑出声来。
孙策被那一声笑得脸登时涨得通红，谎话被当面拆穿的尴尬似洪汹涌。他和小厮对视一眼，张口欲辩却不知该说什么，简直欲哭无泪。
而周瑜早就靠在他肩上笑得直不起腰。
良久，他抬起笑得泪眼朦胧的一双眼，缓缓道:“你好啊，冤大头。”
孙策啧了一声，趁这人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让他尴尬的话，转过身借自己去挡住周瑜的身形，俯身便吻了下去。
这下脸红的就换了别人。
周瑜恼羞成怒张嘴想咬他，这人能不能看下场合？末了到底还是没舍得，翻了个白眼，顶着小厮好奇的目光，闭上眼随他去了。
有烟花乘着风的尾巴，跳跃于宵夜间的灯火中，在二人头顶洒下一片星光。
他的二十二岁生辰，就在这灯火莹莹、唇上柔软触感中，倏然换了岁月。
七、酒前人
周瑜收到急报时正在借着一尾烛光看那人单独寄给他的几封信。
不同于明面上摆出来的严肃果决，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威压，他单独寄给周瑜的信里口吻就像是撒娇讨糖吃的小孩。
周瑜每逢军事不紧急时都会拿出来看上几眼，摸着有些褶皱的纸张笑。
每封信的末尾，都有一句“近日思君入骨，望卿速归”。
他仿佛能看见孙策委屈提笔写下这句话的模样，再度勾起唇来。
等到小兵冲进帐营里时，掀起夜里有些凉的风，吹得烛火摇曳了几分。周瑜反应极快地把信纸塞进软甲里，有点丢脸地偏过头去，不自在地喝道:“以后进帐前先通报！”
他说完后，营帐中仅剩下急促的喘气声和细听才隐隐能听清的哽咽声。
周瑜转过头去，愕然看着那位小兵满脸泪痕，见他看来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周瑜豁然起身，原本被他塞得好好的信纸不知为何从衣襟里掉了出来，还没等周瑜反应过来，就已经掉到了他桌上的烛台旁，一角沾上了蜡烛掉下来的一点火星子。
周瑜大惊，顾不得自己会被烧着，直接伸手摁灭了那一点火，然后愣愣看着信纸有些焦黑的尾端。
抢救及时，只烧掉了一点点，那些调笑思念的语句还是能看见的。
周瑜却只觉得，糟透了。
孙策去的时候，周瑜没能在他身边。
他跑死了两匹马赶回来，正正好到他下葬。
孙权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眼睛红得能滴血，脸色比这白布更胜几分，却还是有条不紊地指使着下人。
他刚让人把白烛点上，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周瑜踏着满地日光走进门，一身软甲还没来得及脱下。
“瑜哥……”孙权到底还是小，眼眶霎时红得更厉害了，被周瑜抬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头，偏过脸去狠吸了一下鼻子，强作冷静开口道，“加急送去的信件……你看了吗？”
周瑜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实际上他连展开都没敢，只能抖着手把信件扔给旁边人让他们念。
“……我问过了，昨天是吉日，就直接把兄下葬到后山了，瑜哥若是想祭拜……就在灵堂吧。”憋了一会儿，他又道歉，“瑜哥对不起，我也想等你回来再……”
“不，你做的对。”周瑜面容平静地打断孙权，语调平稳，“将军误了时辰下葬，才是对其最大的不敬。”
周瑜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合棺时，旁边有……帕子吗？”
孙权一愣，不确定地皱眉:“……没有。这种东西……是有什么寓意吗？”
始终站在背阴处的周瑜展开眉眼轻轻笑了笑，似是模糊光影的一幅画，明明好看入骨，却偏偏毫无生动可言:“不是。”
他道:“只是问问。”
周瑜只给了自己一个晚上的时间伤春悲秋。
说到伤春悲秋的地步也不对，他应该早有预料，毕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又能比谁活的更久，谁又能和谁共白头到举案齐眉。
他在纵马回城的路途中已经做了不知多久的心理建设，把这些话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才能在上山看那人时勉强稳住了腿脚，没一腿软直接跪在半道上。
孙策偏好把酒言欢，周瑜跑遍整座城才等来了一壶月咏酿，提到他墓前。
他自顾自地将手中酒壶倾翻，醇香酒液洒了他半边衣袖，一掀衣摆，周瑜只是愣愣地坐在孙策的墓碑前，托着腮发呆。
以前孙策就喜欢托着腮看他，日日看夜夜看看不腻歪一样，现在他做这个动作，竟然一片茫然不知自己现在应该看什么。
说来可笑，他这一生自认为头脑条理清晰，遇事果决，却还是在这种时候生了锈，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坐了一会儿，周瑜脑子终于开了窍，有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他挽起袖子，哼哧哼哧开始挖孙策墓碑旁的泥土。
挖了没两下，他又顿住了。
儿时听老人说过，碑前的泥土是有讲究的，动了之后会误了轮回的路。
周瑜指尖都在哆嗦，他把脑子里那“想和孙策埋在一起”的想法通通赶出去，抖着手把刚刚刨开的泥土复原。
他挖得急埋得也急，反反复复几次，双腿被夜间凉地冻得发麻，只能往孙策墓碑上脱力一靠。
奇怪，是下过雨了吗，这土润湿得蚯蚓都要受不了爬出来。
周瑜摁着墓碑，指节都用力地泛白，手上的泥有些许沾在上面，被他急急用白袍擦去，仍是留下了浅浅几道痕迹。
脏了。
什么都脏了。
那人留给他的东西，无论是那封信，还是这块碑，都脏了。
什么东西终于承受不住重量自眼眶坠落，像山洪倾泻，再难抵抗。
周瑜咬着牙发了狠，有血从口中溢出，他也浑然不觉，手上用力得恨不得直接把这碑连根拔起。
孙伯符，你就是个骗子。
我说的一点没错，你在我这儿的信誉真的已经差得离谱。
连这一生都没能做到白首与共，去你的生生世世。
周瑜靠在墓碑上，细碎呜咽声吞都吞不下去，渐渐演变，愈演愈烈，到了不可自持的地步。
这漫长岁月，独我一人，该如何存活。
八、赤壁火
此后九年，他视孙权为主，出谋划策，带兵征战。
那些日子是什么构成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挑灯夜谋，是心悸难忍，是伤痕满身。
那方以前被他收在盒子里保存的、绣的歪歪扭扭两个小字的手帕，始终被他妥帖放至在心口。
公元208年，长江赤壁。
大敌当前，孙、刘两家以大局为重，在群雄逐个被曹操各个击破时，迅速联手讨伐。周瑜自请出战，采纳手下人的建议火攻，大获全胜。
周瑜咳了几声，看着远方火光一片的场景，突然想起了那年孙策送给他的生辰礼。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他笑孙家少爷出手阔绰，包了满城烟花博人一笑，结果那人挠着头说这其实是城里一年一度的放烟花的日子，他借花献佛，把周瑜搞得想笑又有点不是滋味。
尚义没说错，他确实很讨厌那种纨绔子弟的烧钱做法，可惜对象换成了孙策，他就不可能会讨厌。
甚至明知那人是在胡说八道的时候，心里面仍然不舒服。
他气闷地想，承认是放给我一个人看的又怎么样呢。
他平时在那人面前连原则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倒也不差这一次。
后来才确定，那烟花，真是他包了全城的。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傻得透顶。
有什么东西渐渐浮上双眼，这火光连天的画面，倒是能和记忆里的那场绝无仅有烟花渐渐重合。
周瑜弓起背来，雾蒙了双眼，他扶着栏杆大口喘气，扯起唇笑了。
他生辰那次贪图享乐，既然有人说他可以放肆，那他就如他所愿，不讲道理地向上天许了两个愿望。
一愿宏图大志成真，少年同游仗剑洒热血。
二愿余生作陪，来世再遇。
这两个，老天都给他打了对折。
大抵还是他太贪了，那下次，他就只许第二个。前半句实现不了，后半句肯定可以吧？
也不知等到下一年生辰，那句来生再遇，老天爷能不能开个眼。
周瑜听着身后将士激昂叫喊杀敌声，闭上了眼。
他赢了。
火光漫天，一人单薄背影没入照影，成了不知多少文人墨客笔下风雨。
九、平生梦
孙策是被那穿堂一箭惊醒的。
他喘着粗气睁开眼，梦里那透骨刺痛似乎仍然存在，他心有余悸地伸手摸了摸脸，突然发现四周一片漆黑。
他猛地翻身坐起，手下触感一片泥泞，他侧头看去，一方石碑映入眼帘。
看着上面刻的孙坚二字，孙策仿佛才缓过神来，他今日是来看父亲的，带了不少酒，估摸着是喝多了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躺直接在墓旁边睡过去了。
孙策对于自己的睡眠状态很是服气，他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袍上沾上的泥土，发觉拍不下来后心塞地想，回去之后公瑾一定会指着他额头问他去哪边玩泥巴去了。
孙策轻吐一口气，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
不知为何就把自己生平都梦了一遍，这梦太过无厘头，竟然还能自己把自己梦死。
孙策颇为郁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正准备提起手边酒壶下山时，突然瞧见一抹熟悉的白色。
他眼前一亮，挥手道:“公瑾！”
周瑜抬起头来，眼睛肿得发红。
孙策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抚上他的眼睛，软着声音道:“就一晚上没看见我眼睛就急得肿成这样啊……”
话语哽在喉间，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面前人的脸颊，顿时失了语。
周瑜没有丝毫停顿，他抬步穿过孙策的身体，白色衣袍扬起一阵风。
孙策站在原地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看着白衣男子拿出怀里酒壶，蹲下身来将酒洒在一旁的石碑前。
那上方，端端正正刻着“孙策”两个字。
孙策看着自己的手发呆，片刻后俯下身子来轻轻摸了摸周瑜的头。
没有任何触感。
孙策笑了。
唉呀，他好像真的过了太久岁月，把什么都抛在了身后。
甚至，都忘了自己早就不在世了。
孙策蹲下来，和眼前人面对面。
他看得见周瑜，那人却瞧不见他。
他看着这人红得漫起血丝的眼，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周瑜的脸，大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眼尾一处红。
别哭啊。
他想。
明明他这一生，除了让这个人平安喜乐外，也没什么切实急迫的愿望了。
眼前渐渐模糊一片，孙策迷迷糊糊地想，鬼魂也会掉眼泪吗。
他又蹭了蹭那人的眼，却好似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手。
一如初见。
好像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他端坐树上扒下枝子来偷瞧，有人经过一瞬迷了他心神，致使他摔了个狠。
呲牙咧嘴躺在地上的他还在胡思乱想，一会儿是刚喝下去的粥，一会儿是吴夫人念叨着写在宣纸上的几笔戒骄戒躁。
最后全都模糊成落在一丛花下缀着的瞳。
少年抱着书卷，抬头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足够他浮生数载，记好多年。
fin.
*好的故事就到这里让我们对策哥说下个剧本见！（顶锅跑走）
*这篇文章写了很久，终于在这天难产出来，最近因为学业问题拖了很久，跟大家道歉，真的很忙，会尽力码字的